这会,勋贵们已经不再只是呼喊周延儒陈演,转而把目标对向了三辅蒋德璟,因为他们知道,内阁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同意他们的请命,就是蒋德璟在从中作梗。
“侯爷,伯公!求你们不要嚷了好不好?”
通政使司中书舍人,连着吏部的等一干官吏都挡在值房门外,向勋贵们赔笑劝说,劝他们散去。但勋贵们却不肯,依然嚷嚷。
不过也只是嚷嚷,并没有人敢带头闯进内阁值房,崇祯帝还在,大明法纪也还没有散,他们为自己的爵位考虑,也不敢太过分。
“王公公来了!”
正乱腾间,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众勋贵回头一看,果然是东厂提督王德化。
“侯爷,伯爷~~这是怎么了?”
王德化虽然是内廷三公,有极大的权力,但究其根子,不过就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奴婢而已,面对在场的世袭勋贵,他地位是低的,因此他按照礼数,向诸位勋贵伯爷拱手作礼。
勋贵们都急忙还礼,虽然他们是世袭的勋贵,但却没有人敢端架子,不要说内廷三公之一的王德化,就算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他们也得毕恭毕敬的相迎,不然谁知道小太监会在皇帝耳边说什么坏话呢?
“王公公来的正好,陛下病危,定王又遇刺,宫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但内阁却不同意定王殿下上殿,这什么意思吗?难不成是想要擅权吗?我等绝不能坐视!”
定西侯蒋秉忠到。
“对对。”阳武侯薛濂附议,其他勋贵也都是嚷嚷。
又有人道:“王公公,司礼监什么意思啊?是否同意定王上殿呢?”
王德化板着脸---皇帝病危,他不能笑,倒不是给勋贵们摆架子,王德化严肃的说道:“诸位侯爷,伯公,司礼监的事,咱家不便回答,诸位请让一下,咱家有事和内阁商议。”
“王公公……”有人不肯罢休。
王德化却已经沉下了脸。
众勋贵一看,只能灰溜溜地让开。
王德化进入内阁值房。
值房里,五个五辅正焦急呢,见王德化来到,都起身相迎。不等见礼,蒋德璟就急问:“王公公,陛下身体如何?”
王德化叹了一口气,眼眶里挤出一滴泪,抬袖擦了擦:“还是那个样,彻夜不眠,嘴里念念叨叨……”
蒋德璟脸色发白:“可有进膳?”
王德化稍有犹豫,不过还是回答:“进了一点。”
蒋德璟暗暗松一口气,只要进食,就是说明大限还没有来到,事情就还有转机的可能。
“王公公到内阁,是陛下有旨意吗?”次辅陈演问。
王德化摇头,假装忧国忧民的一叹:“哪还能有旨意?咱家今日来,是奉了掌印王公公的命令,来和诸位阁老商议,内阁司礼监的奏疏,要如何处置?天下这么大,各处要处理的事情都那么急。辽东有建虏,陕西湖广有流贼,很多事情都不能拖啊,还是要尽早决断啊……”
蒋德璟脸色一变,范景文却已经忍不住的急问道:“听公公的意思……司礼监同意定王上殿?”
王德化皮笑肉不笑,歪着脑袋,一脸狐疑:“范阁老这话,咱家可是听不明白了?……咱家可有提过定王两字吗?”
王德化不敢怼蒋德璟,但对范景文却不会客气。
范景文低头。
王德化哼了一声,转向首辅周延儒:“还望内阁早做定夺,如今情况下,只要内阁做出决断,合情合理,不违背祖制,司礼监就绝不阻拦!”
说完,退到一边,坐在旁边的椅子里,悠然的喝起茶水来,一副随你们决定,我绝不会干涉的样子。
这时,一直默默地周延儒,终于是说话了,他环视其他四个辅臣,缓缓道:“天下苍生,寄于我等。没有什么说的了,是福是祸,我们都必须做一个决定了。”
陈演点头:“阁老说的对。”
黄景坊点头。
蒋德璟和范景文却是默然。
看了他二人一眼,周延儒缓缓道:“既然没有一致意见……那我们就票拟吧。”
蒋德璟脸色一变,五辅之中,也就只有范景文和他理念相近,但他和范景文只有两票,周延儒陈演加黄景坊,却是三票。两票对三票,他们必输。
于是,蒋德璟忍不住向周延儒拱手,叫一声:“阁老,慎重啊!”
蒋德璟声音不高,但却极有分量,
周延儒抬起眼皮,轻描淡写的看了蒋德璟一眼,然后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再犹豫不决,说不定会掀起更大的风浪……因此,必须做决断,老夫首先表个态吧。定王上殿之事,老夫同意。”
蒋德璟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虽然不能说,但蒋德璟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从国子监的监生上疏,勋贵上疏,到定王遇刺,都是有人在幕后策划的,为的就是早日将定王推上太子的位置!
但无奈的是,明明知道对方有阴谋,但他却无力抗争,不止是因为周延儒陈演都压着他,他这个三辅,无法在内阁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更为关键的是,他面对的对手,可能不是什么奸人宵小,很有可能就是定王本人……
定王和太子殿下一奶同胞,过去,蒋德璟虽然也听说,因为一个宫女的事情,两位皇子有点不愉快,在周后的大丧中,定王也毫不掩饰流露出他对太子的不满,不过蒋德璟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子为国征战,在九宫山失踪不多十几天,作为弟弟的定王竟然就按捺不住胸中的野心,上蹿下跳,鼓动群臣,想要夺哥哥的储位了。
难道在定王心中,对太子就没有一点的兄弟情义吗?
定王一旦上殿,朝廷的各项命令,从人事到军政,必然要以定王的意思为主,那一样,定王悄无声息的就可以掌控内外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