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回廊口,另有一个青衣小监正冷冷看着谢立功,当见到谢立功倒下之下,他迅速奔了过来,探手到谢立功的鼻孔之下,当确定没有气息,谢立功已经死去之后,他微微松口气,然后站起来,压着声音,假装惊慌的道:“快,快来人!”
……
龙榻前。
所有人都围成了一圈。
蒋德璟挤到前方,眼中带泪,望向病榻上的崇祯帝。
然后他惊喜的发现,崇祯帝确实是睁眼醒来了。
虽然眼神迷茫,毫无光亮,空洞无比,仿佛不能视物,又仿佛三魂只回来了一魂,另两魂还在天空飘荡,身体更是一阵又一阵的在剧烈颤动,毫无好转的迹象,但终究是醒了。
比起迷昏,这样的状态显然更令人安心一些。
“陛下……”
有人大哭了出来,却不是蒋德璟,而是次辅陈演,他看起来是最激动,对陛下安危,最关心的。
王之心王德化也哭。
只有定王呆呆地望着父皇,像是惊呆了。
“回……回来!”
崇祯帝空洞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看着殿顶,用一种咕噜不清的声音再一次的叫道。
回来?什么回来?
众人有点楞。
蒋德璟却是领悟,立刻叫道:“陛下是让王公公回来!”
王之心也明白了,急忙冲外喊道:“陛下有旨意,令王承恩回来~~”
“是!”当值太监大声回应。
但最先冲进来的并不是王承恩,而是御医李朝恩。
“快,快为陛下医治!”王之心喝。
李朝恩提着医盒,跪在龙榻前,手忙脚乱的为崇祯帝诊脉。
太医医治,其他人都后退了一步。
连王之心和王德化都微微退后。
只有定王依然跪在崇祯帝的近前。
脚步急促,王承恩踉踉跄跄地出现在纱幔口,推开面前的一个辅臣和两个勋贵,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后跪行到崇祯帝的榻前,哭道:“陛下……”
听到王承恩的声音,崇祯帝身体的颤动,奇迹般的平息了下来,一直望着殿顶的目光,也慢慢收了回来,侧头,循着声音向王承恩望去。
---这是内阁群臣一月以来,第一次直面崇祯帝。
当发现崇祯帝枯黄消瘦,皮包骨头,头发已经全白了,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之时,所有人都心酸,蒋德璟忍不住伏地,呜呜哭了起来。
“……”
崇祯帝原本是要找寻王承恩,不过就在转目之中,他目光忽然停住了,就好像他被另一个目标所吸引,原本渐渐停止颤抖的身体,忽然又剧烈抖动了起来,然后他甩开太医的诊脉,艰难的抬起手指,慢慢地指向了一个人。
众人循着他手指看去,发现他所指的,正是定王朱慈炯!
就像是被点穴,定王脸色苍白,动也不能动,一瞬间,他就冷汗淋淋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父皇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这一下,他的计划完全被大乱了,原想借着今日的混乱,罢了王承恩,将他逐出乾清宫,然后李朝恩和谢立功就可以动手,悄无声息的完成夺位大计,但万万没有想到了,在这种关键时刻,父皇竟然是醒了。
现在手指着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已经察觉了他图谋,要降罪于他?
……
乾清宫。
面对崇祯帝的手指,定王朱慈炯大恐,这一刻,他表情呆滞凝固,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嘴里想要说,父皇醒来,儿臣高兴,但嘴巴却像是被浆糊粘住了,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人都惊异的看着定王,又看崇祯帝。
所有人都在想,陛下为什么指着定王,是责备定王不该降罪王承恩?还是有别的意思?
崇祯帝指着定王,眼神里却没有喜怒,又或者,他眼睛已经无法清楚视人,也无法显示喜怒,只能依稀辨别人形,现在他抬手指人,嘴唇张大,想要说什么。
但刚才的两声,耗尽了他太多的力气,又或者,他内心虽然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但却无法下定决心,处置自己的儿子,加上病情危重,愤怒、悲伤、痛苦、懊悔等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等待。
等待着崇祯帝对定王的旨意。
而定王就像是待审判的一位囚徒,等着父皇对他的降罪和责罚。
这一刻,他悲愤的想:上天灭我,非我不能也!
静寂之中,忽然有人叫道:“陛下什么意思?是不是要立定王为太子,传位于定王?”
众人都是大惊。
转头一看,却是襄城伯李守錡在大声说。
周延儒等人脸色都变了,李守錡何其大胆,竟然敢猜测陛下的心意?而且传位何等大事,岂可乱说?
李守錡老脸阴沉,一点都不惧,继续叫道:“陛下圣明!定王殿下人品贵重,刚毅果决,正可当此重任,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储位空缺。如今之际,应该早立定王,以令天下人安心,如此,大明幸甚,社稷幸甚!”
说完,深深一拜。
李守錡说的如此直接,殿中人都是色变。
“襄城伯,你胡说什么?陛下心事,国储之位,岂是你可以随意猜测的?”
一人转头,朝李守錡怒斥。
却是三辅蒋德璟。
虽然在这之前,蒋德璟就已经清楚知道,这朝堂变化,定王忽然崛起,乃是因为勋贵们的全力支持,大明勋贵虽然大部分都是虚职,几乎没有实际担任职务的,但他们的影响力却一直都很巨大,远的不说,只说崇祯帝当年,若非是勋贵们支持,带兵护卫进宫,崇祯帝能不能顺利继位,还是一个未知数,也因此,当崇祯帝病危的时候,勋贵们才敢又一次的聚拢起来,准备效仿当年之事,推定王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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