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已经点头答应,但是一想到那恐惧的场景,他就忍不住全身颤栗。
……
镇虏厂。
李晃慢慢抬起头,用一种直要看到对方心窝的冷彻目光,直直盯着萧汉俊,口中道:“只靠区区两句话,就想让咱家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了令堂,为免太便宜了吧?”
“当然不止!”萧汉俊展颜一笑,他知道李晃已经心动了,于是从盘里抓了一把花生米,一一在桌上摆开。
李晃仔细看过,发现他摆的竟然是京师外城七门,内城九门,宫城四门,紫禁城城四门的大略形势图……
萧汉俊看着桌上的花生米,仿佛是在看着京师的形势图,口中缓缓说道:“如果萧某所料不差,太子殿下一定是轻骑返回,兵马不会带太多,而京师已经为定王所控制,善柳营和右柳营都有清洗,不论孙永成,申世泰,还是唐通和白广恩,他们手上都已经沾染了太子殿下的血,即便太子兵临城下,他们也未必会投降,说不得有人会鱼死网破,凭借京师坚固的城池,跟随定王顽抗到底。”
“那一来,那战事将不可避免,虽然太子殿下注定会取得胜利,但其间会有多少损失,百姓会有多少伤亡?却是无法估量的。”
“以我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他绝不愿意看到京师战乱,他心中的上策,一定是轻骑入城,兵不血刃的挫败定王!”
李晃微微点头,他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
萧汉俊继续道:“现在,京师外城七门,内城九门,都是定王的人,英国公张世泽、阳武侯薛濂、定西侯蒋秉忠等人分班轮替,在各处值守,孙永成和申世泰又已经杀了人,已经是没有回头路了,白广恩唐通这两个外军总兵,不但是杀了人,而且还吞了精武营的兵,此时此刻,他们两人正在做世爵的美梦,唯定王马首是瞻。”
“乍看起来,定王已经完全控制了京师的兵马,即便太子赶到京师城下,也难以进入京师,好像非有一场战事不可,但其实并不然。”
“哦?”李晃问。
“公公可能知道,定王曾经威逼我,令我交出太子安插在各营的亲信和暗探名单,萧某在压力之下,的确是交了不少,不过几个关键的人物,萧某却是留下了,其中就有右柳营主将申世泰的副手李岱。”萧汉俊道。
李晃脑子里面迅速闪过一个中年将领的模样,不过不吱声,只静静继续听。
“现在,申世泰奉了李守錡的命令,守卫内城西面的三个城门外加北面的德胜门,而萧某已经秘密知会了李岱,要他严守阜成门,寸步不得离开,但是太子殿下兵临城下,申世泰据门不纳,李岱就会手起刀落,斩了申世泰或者是监城的勋贵,打开城门,迎接殿下!”萧汉俊道。
李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表情却依然冷冷:“太子殿下从南面来,一定是到南城的右安门、永定门、左安门,而这三个城门,现在是白广恩的玉田兵在守卫,李岱在西门,怕是没有什么大用。”
萧汉俊笑道:“若我说,太子殿下不会走南门,而且会轻骑走西门入城,公公可信?”
李晃摇头。
萧汉俊微微一笑:“四天前,李守錡向萧某借了两只信鸽,令一些心腹带往真定府,一来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汇合,二来于真定府观察等待,但是太子殿下的人马出现在真定府,立刻就飞鸽传书,急报京师。以让定王和李守錡提前准备。”
“而就在昨日夜里,鸽书到了。”
说到此,萧汉俊笑的诡异:“不过这鸽书并没有送给李守錡,而是落到了萧某的手中,李守錡以为,派心腹跟随,又令人守在鸽房,就可以第一时间得到鸽书,却不知道,信鸽已经被我掉包,他手下带出去的鸽子,并非来自那一处的鸽房。”
李晃明白了。
而对于军情司的信鸽,他早有耳闻。
说罢,萧汉俊从袖中一个小纸卷:“这是昨夜我收到的鸽书中,鸽书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亲笔,他说,太子轻骑回京,日行两百里,已经过了真定府,到了保定府,要李守錡立刻防备。”
说完,将纸卷递给李晃。
李晃接过了,仔细看。
看完后,他一向冷静如水的脸色,也不禁通红激动了起来。
虽然在这之前,李晃就有所推断,推测以太子的睿智和果决,在得知京师情况后,一定会轻骑回京,算时间,也就在这几日了,但推断归推断,他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见到鸽书,他心中的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太子英明啊。
看完后,李晃激动的看向萧汉俊:“前日夜里在保定府……那岂不是说,太子殿下今日深夜,就可以抵达京师?”
萧汉俊点头:“不错,最迟今日深夜,太子殿下就会到达京师,那么,太子殿下何以知道走西门?其实也简单,昨夜,萧某和通州厘金局的堵胤锡堵大人在通州官道上喝酒,其间,萧某悄无声息的将一个纸卷塞到了堵大人的手中,纸卷上不但写明了现在京师的情势和各部驻防,而且说到了李岱,如果萧某所料不差,现在堵胤锡堵大人已经带着纸卷,轻骑前往涿州,迎接太子殿下了,而太子殿下一见纸卷,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晃惊异,不明白萧汉俊怎么会和堵胤锡在官道上喝酒?
但对萧汉俊的话,他却是信了,不唯骆养性的笔迹不会有假,更因为,萧汉俊所说,和他心中的推测,基本相同。
只是,萧汉俊已经背叛,太子殿下见了萧汉俊的纸卷,会不会相信呢?
又或者,萧汉俊对堵胤锡,有所叮嘱?
……
涿州驿。
连续累了几天的杨士聪支持不住,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作为定王的老师,在这场惊天大图谋中,杨士聪虽然不是最关键的角色,但却是始终的知情者,从定王最开始萌生夺嫡的野心一直到现在的几近成功,他时时都有掌握,也时时都在胆战心惊,他知道,当朝太子绝不是容易对付的,只要太子不死,哪怕定王真的登基了,也未必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