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策马拼命向前,他双眼里满是泪水,巩永固的死,刺激了他,令他悲愤不已,尤其发现,咸宜坊的那些伏兵,居然都是由建虏建虏假扮之后,他就更是怒不可遏,朱慈炯,竟然如此疯狂,不但弑君,连西山煤窑的建虏俘虏都动了,已经是不惜一切,丧心病狂,即便你是我弟弟,我又如何能饶你?
忽然的大雨,没有能浇灭朱慈烺心中的怒火,却是浇灭了仁寿殿的大火。
在庆幸的同时,朱慈烺也就更加的忧急如焚,朱慈炯如此疯狂,已经失去了人性,仁寿殿里的崇祯帝和张皇太后怕都是要遭他毒手,因此,他奋力策马,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仁寿殿。
一路,虎大威宗俊泰陈永福佟定方等人高声呼喊,将他命令,一道道地传下去。
如大风卷过。
被定王朱慈炯蛊惑的龙骧左卫,金吾卫和最后的武镶右卫都纷纷让路,跪在道边,他几乎是毫无阻挡的就来了仁寿宫前。
而此时,仁寿宫中正在忙碌,劫后余生、烟熏火燎的王之心和王巨,正指挥军士门,搬除各种各种御敌设置,太监们清扫院子,还又宫女提着水盆,浇熄那些依然冒烟的残火……
不等他们收拾完毕,太子就已经到了。
太子冲入宫门。
“陛下在哪?皇太后在哪?”
……
崇祯帝迷迷糊糊地,好像是醒了,又好像依然是在梦中,在梦里,他一会见到了哥哥,一会又见到皇后,皇后在哭,哥哥却是在生气,好像是在责骂他,怎么把大明天下搞成了这样?
惭愧自责之中,他忽然感觉自己身子好像是飘了起来,隐隐好像是离开了乾清宫,有人在喊,快快,快走。再然后他就是来到了某一个陌生的地方,气味陌生,床榻也陌生,周围人都在惊呼,更多的人是在哭泣,隐隐的,好像还夹杂着一声声地惨叫?
怎么这么乱?是谁在朕的龙榻前喧哗?这成何体统?
“陛下,定王谋逆,火烧仁寿殿,他已经是疯了啊……”
王承恩哭泣的声音,忽然把崇祯帝惊醒,他拼命的想要睁开眼,抬起头,但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张口呼喊,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这个逆子,朕要杀了他!
挣扎了几下,崇祯帝急的又晕了过去。
再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承恩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陛下,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说到最后,王承恩已经是泣不成声。
崇祯帝猛的睁开眼。
但他没有看到光亮,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睁开,只是自己感觉睁开了。
崇祯帝什么也看不到,他急的用手抓,又想要冲着王承恩大喊,是什么东西蒙住了朕的眼?扶朕起来!
但他的手指和嘴唇,却是一点都动不了。
唯有耳朵里,能隐隐听到一些声音。
“陛下,太子来了……”王承恩哭泣的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推开殿门,箭步匆匆地奔了进来。
有风在殿中刮过。
崇祯帝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清楚感觉到,来的果然就是太子,就是他的春哥儿。
“父皇……”
崇祯帝隐隐听到哭声,感觉自己枯瘦的手,被一双年轻有力,但却悲伤激动的手,紧紧握住。
这一刻,崇祯帝胸中涌过暖流,他多想睁开眼,再看一次他的春哥儿,哪怕只一眼。
但他却做不到。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滚滚而下。
“去了吧,这天下就交给春哥儿吧,他会带兵,会治国,样样都比朕做的好……”
“春哥儿,听朕和你说。”
“朕治国十七年,凉德藐躬,上干天咎,内外祸事不断,辽东失地千里,想来,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你切要吸取朕的教训,爱惜子民,节俭克用,任贤用能。”
“以你之能,定能收复辽东,为朕雪耻。”
“朕累了,要去了,朕和先皇,还有你的母后,会在天上看着你。”
“春哥儿,这是皇明祖训,乃是太祖高皇帝亲自所写,讲述种种治国之道,你要好生研读……”
“朕的皇明祖训呢?在哪?在哪?……”
……
王承恩跪在太子的身后,就看着太子殿下跪在崇祯帝病榻前,抓着崇祯帝的手,轻轻哭喊,崇祯帝好像是有感觉,他微微颤抖,眉毛和嘴唇都在抖动,就在王承恩以为,陛下会睁开眼睛,最后看太子一眼时,陛下却忽然停住了抖动,手一松,头一歪,眼角的泪水,在这一刻,清楚可见……
“父皇,父皇~~”
太子失声痛哭。
一时间,王承恩全身冰凉,他知道,陛下是去了,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甘,一腔的雄心和期盼……天下人,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陛下,也再没有人比他更理解陛下。
“陛下~~”
王承恩伏地大哭。
哭声从殿中传出,渐渐弥漫仁寿宫,最后,整个皇宫都为哭声所笼罩……
……
哒哒哒哒。
正在急速奔逃的定王朱慈炯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猛然勒住了马缰,回头看。
“殿下,不可停下,快出宫啊。”
何成和吴胜一左一右,都是大急。
朱慈炯却依然呆呆回头望,口中道:“你们听见没有?有人在哭泣……”
“没有啊殿下,只是风声,快走!”何成急。
朱慈炯却坚定:“不,有人在哭,而且是很多人在哭……”忽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的泪水一下奔涌了出来:“我父皇……薨了!”
“殿下,快走!”
何成和吴胜却没有时间和他多耽搁,两人都是焦急,何成提缰,吴胜抽了一鞭,驮着朱慈炯的战马嘶鸣一声,继续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