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难道陛下有圣旨,或者是倪阁老调查出了何九元的什么重大罪行?
“阁老开恩啊。”
何九元等几人拖着镣铐,来到堂前,艰难跪下,其他几人大声哭诉:“我等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望阁老看在我等真心悔过的份上,饶我们这一次吧。”
“我等再也不敢了,摊丁入亩之事,我等愿全力配合!”
何九元却是一言不发。
听到他们的哭喊,院中的士绅们更惊,很多人都已经是脸色发白,站都站不稳了---再没有任何侥幸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倪元璐查出来了,可恨啊,倪元璐为当朝阁老,居然也玩这种请君入瓮、假道伐虢的诡计。另外,倪元璐是怎么调查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居然就把所有人都抓了起来?他的消息从而来,为什么能一击而中?
眼见何九元等人忏悔的差不多了,已经起到了警醒示范的作用,倪元璐起身来到堂前。
现场顿时肃静,所有人都望着倪元璐,等待这一位当朝阁老说话。
倪元璐先扫了一眼跪在堂下的何九元,声音沉痛的说道:“何九元,如果本阁没有记错,你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当年的三甲榜眼。”
“是。”何九元终于是说话了,他老脸枯槁的点头:“老朽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阁老记得一点都没有错。”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熟读圣贤之书,深谙圣贤之道之人,又已经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为何要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丧心病狂之事?”倪元璐问。
何九元又不说话了。
倪元璐盯着他:“只因为徐标这个后生晚辈,不听你的劝阻,执意在保定试行摊丁入亩,你就恼羞成怒,为了你家中的千亩田地,免去分摊的丁税,你竟然暗中谋划鼓动,勾结这些不法士绅,煽风点火,推高冲突,制造了前几天的惨案,造成两死几十伤,几乎是导致民变!”
“何九元,这就是圣贤教给你的济世之道,这就是你忠于朝廷的方式吗?”
倪元璐声音严厉。
何九元听的满头冷汗,但依旧是咬牙不说话。
倪元璐也不再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供词,望向其他几人:“这是你们交代的,参与或者是知晓你们计划,共同商议,想要将徐抚台赶出保定的名单,不知道可有遗漏?”
“绝无遗漏。”
几个罪绅一边叩头一边回答。
听到此言,尤其是看到倪元璐手中的名单有三四张,最少也有四五十个名字,院中的士绅们就更是惊慌了,原来,不止是跪在堂前的那几人,倪元璐居然已经掌握了更多更全的名单。如此一来,他们中间的一些人怕是也要被揪出去,按在堂前了……
众人的恐惧中,倪元璐忽然下了台阶,来到院中士绅们的面前。
众士绅慌忙行礼。
倪元璐环视他们,表情无比威严,然后向北拱手,说道:“这一次本阁到保定来,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专门来处置保定之事的,对于保定,对于摊丁入亩,陛下一直都在关注,本阁出京前,陛下细细叮嘱,对保定的情势极其关心。”
说到此,倪元璐放下手,目光忽然变的严厉:“胜眷如此,然保定士绅又是怎么做的呢?为了阻扰摊丁入亩的试行,阳奉阴违,在何九元这样阴谋家的鼓动下,制造混乱,挑战法纪,甚至是损伤性命也在所不惜,为的只是赶走徐抚台,令摊丁入亩中途夭折,其居心险恶,丧心病狂,为我大明两百七十年来少见!”
“更令本阁痛心的是,此次保定之乱,参与者不在少数,除了何九元等几个主谋,在场之人,亦多有参与!”
说完,摊开手中的名单,就要宣读。
而周边的军士抖抖铁链,已经做好了拿人的准备。
一阵惊呼。
一些士绅吓的双膝发软,几乎都要跪下去了。
他们很多人并没有参与作乱,但却参与了将徐标赶出保定的密议,论起来,也是有罪的。
即便有一些不知情,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士绅,也都是惊慌忐忑--谁知道何九元等人会不会乱乱攀扯,将他们也拉下水呢?
“阁老且慢!”
保定巡抚徐标忽然跟了出来,疾步到了倪元璐面前,先拱手深辑,起身后,两眼微红,声音诚恳的说道:“阁老,下官为保定巡抚,乃是保定的父母官,士绅百姓有过,下官责任难逃,加上这一次的事变,下官的确有考虑不周、处置鲁莽的过失,因此,所有的罪责,下官愿一肩承担,只恳请阁老高抬贵手,给保定士绅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深深地又拜了下去。
在场的士绅都被惊住了,没有想到他们一心想要赶走的徐标,此时竟然跳出来保他们,一时都是感动。
保定巡抚都深辑了,在场的保定士绅们当然不能在站着了,于是不管参与的还是没有参与的,也都纷纷深辑到底,异口同声的说道:“抚台大人实乃青天啊。”也有人道:“摊丁入亩,我等没有异议,愿意支持。”
倪元璐站立不动,只等士绅们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他才缓缓说道:“既然徐中丞求情,那这份名单,本阁就暂时保留,望尔等改过从新,安分守己,配合朝廷的国策,切莫再惹是生非,不然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听到此言,那些恐惧胆颤的士绅们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此起彼伏的向倪元璐行礼:“谢阁老,谢阁老~~”
接着又都向徐标行礼:“谢抚台大人,谢抚台大人~~”
徐标拱手还礼。
---经此一次,保定士绅对徐标和摊丁入亩之策,再不敢有任何抗拒。
倪元璐的目光看向仍然跪在堂前的何九元等人,冷冷说道:“胁从不问,首恶必办!即刻将何九元等人押入囚车,送往京师,交由刑部审理!”
“是!”
军士们一拥而上,老鹰捉小鸡一般的将何九元等人提了起来。
“倪阁老,老朽有话说!”
和其他人吓的大哭,屁滚尿流不同,何九元这个老家伙一直都很刚硬,眼见自己要被逮捕入京,这一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京师,再难还乡,于是,何九元忽然大喊了起来。
倪元璐抬起右手。
军士们会意,放开何九元,任他讲话。
何九元先是仰天一阵惨笑,花白的胡须乱颤,然后看向倪元璐,惨然道:“刚才阁老问老朽,为何行此之事,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现在老朽就回答阁老,老朽这一次所为,正是践行圣贤之书,圣贤之道!”
众人吃惊。
倪元璐更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