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庆业头也不回,只是奔逃。
双方在原野里展开追逐。
但追着追着,桑济札布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了,那就是左边出现了一片松林,右侧则是一个小山坡,虽然不高,但却占据地形,极适合骑兵冲锋,而因为松林和山坡的出现,原本呈扇形,实施两翼包抄战术的蒙古骑兵不得不聚拢在一起,全部于中路突进。
桑济札布感觉地形不利,正要下令停止追击,耳朵里忽然就听见“砰砰砰砰”一阵密集如雷的鸟铳击发声。
哎呀,不好。
是鸟铳。
桑济札布大惊。
随即,左边传来惨叫、马嘶之声,整个队伍乱成一团,原来是左翼的队伍忽然遭到了鸟铳的猛烈攻击,正在奔进中的蒙古兵措不及防,纷纷中弹落马。硝烟白雪之中,不知道敌在何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弹?
“有埋伏,撤,撤!”桑济札布大叫,他知道自己鲁莽了,或者说是太小看朝鲜人了,没有想到朝鲜人居然敢设伏。
“杀~~”
桑济札布的命令尚没有完全传开,就听见山坡上忽然响起震天的喊杀,一支明骑兵在山坡上出现,马蹄滚滚,如狂风卷起一般的从山坡上杀了下来,一名年纪轻轻,手挽短弓的明将冲在最前,奔驰之中,不断的张弓搭箭,向蒙古骑兵急射。
而此时,松林中也马蹄声急促,埋伏在松林之中,短铳射击完毕的明骑兵也冲了出来。
前方的林庆业等人调转马头,回身杀了回来。
三面遇敌,杀声四起,而且冲出来的不是朝鲜骑兵,而是明国骑兵,蒙古骑兵立刻就慌了,他们调转马头,本能的想要逃走,但已经晚了,明军三路而来,将他们围在中间,双方近距离的展开了搏杀。
刀光,血雨,呼哬,惨叫,咒骂,人马坠地溅起的白雪。
一时,原野变成了搏杀场。
“不要慌,他们只有一百人,杀,杀,杀出去!”
惊慌之中,桑济札布发现明军骑兵并不是太多,只有百余人,于是大声呼哬,命令冲杀。
在他的认知里,明军骑兵的战力虽然强过朝鲜,但却也不是他们蒙古勇士的对手。
但蒙古骑兵大部分都是轻甲,他们擅长的是追击和迂回,近距离的冲撞搏杀,并不是他们所擅长,而且他们今日面对的并不是他们印象里的孱弱明骑兵,而是身披鳞甲,圆形头盔的明军精锐,短弩和短铳,长刀短枪,不停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很快的,蒙古骑兵崩溃了,他们四散而逃。桑济札布制止不住,也只能咒骂着仓惶逃走。
但刚拨转马头,胯下的战马还来不及的奋蹄呢,就听见身后马蹄滚滚,有一骑急速的追来了,转头一看,正是那一个挺枪冲杀的明军小将向他急追而来,两人目光对视,明军小将目光坚定,杀气腾腾,桑济札布心中一颤:这尼坎娃娃是冲我而来了啊!
此时的桑济札布已经被杀破了胆,不敢回身和尼坎娃娃厮杀,只能是咬紧牙关,双腿夹紧马腹,用刀背在马臀上狠狠一拍,战马刺痛,载着他就要飞驰而出。
但“砰”的一声,短铳忽然响起。
桑济札布肩膀中弹,巨大的力量将他轰击的向前猛冲,越过马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落地,他才惨叫了起来。
而因为中弹,肩膀顿时失去了知觉,半个身子也摔得麻木,捂着肩膀一时竟然是站不起来。
明军小将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将手里的短铳,插回了腰间,冷冷说道:“捆了!”
几个跟随而来的明军骑兵立刻跳下战马,按住试图反抗的桑济札布,将他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战斗结束。
三百名蒙古八旗除了有一小股,大约五十人左右侥幸逃走之外,其他人不是被歼,就是被俘,而明军伤亡不过几十人,绝对是一场可以称作漂亮的伏击战。
明军打扫战场,收集战马,人人振奋喜悦,这是他们登陆朝鲜的第一战,亦是艰苦的一战,完美的开局,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
但林庆业却一点喜色都没有,他跪在雪地里,对着南汉山城的方向,嚎啕大哭。
佟定方意识到情况有异,急急骑马而来,翻身而下:“指挥使,这是为何?”
林庆业却不肯回答,只是跪在地上哭。
佟定方看向跪在林庆业身边不远,跟随蒙古骑兵而来,在攻击开始之后,立刻下马投降的几个朝鲜兵:“怎么回事,说!”
翻译将佟定方的话,喝令给几个朝鲜兵。
几个朝鲜兵抬起头,悲戚惊恐的回答:“我们王上……向建虏投降了。”
“你们说什么?”佟定方听罢,脸色骤然大变,他们此次冒险在冬季渡海,登陆朝鲜,为的就是救援朝鲜,但现在朝鲜王李倧已经投降建虏,那他们还有继续救援的必要吗?
几个朝鲜兵七嘴八舌的将南汉山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金尚宪大人,沈器远大人,柳林大人都已经被斩首,他们的头颅和尸身,被弃于街市之中,多铎说,要将他们曝尸三日。”
“朝中很多大人都被罢黜囚禁。”
“军中哗变,但被镇压。”
……
佟定方听的愤怒,他没有想到,朝鲜王李倧竟然如此的胆怯,建虏包围南汉山城,算起来不过一个月,一次激战都没有,李倧竟然就吓的开城投降了。现在李倧投降,南汉山城和周边的朝鲜兵马都归于建虏,也就是说,朝鲜兵不再是他们的友军,反而是变成了他们的敌人,如此,他们还能继续向前救援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佟定方喝问。
“今天早上。”朝鲜兵回答。
佟定方脸色发沉,也就是说,他们不过只是晚来了一天……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