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叩谢,起身之后,接了圣旨,殷勤的向张肯堂表示感谢,说一些痛悔的话。
张肯堂却比较冷淡,他在福建多年,对郑芝龙已经是颇多了解,知道郑芝龙狡诈多变,言不由衷,不可深交,在郑芝龙被调查的事件中,他配合都察院和刑部,也是得罪了郑芝龙,现在郑芝龙表面上感谢,心中不知道恨成他什么样子了呢,因此公事公办的客气了两句,叮嘱郑芝龙将十万罚银尽快交到布政使衙门,然后转身就走了。
送走张肯堂,郑芝龙脸色渐渐铁青起来,望着手中的圣旨,猛地一跺脚,口中恨恨地说道:“黄澍,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黄澍,福建按察使,若不是黄澍的弹劾,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现在正是风头,他纵有再多的恨,也得暂时压住,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找寻机会,他是一定不会放过黄澍的。
……
“家主被责罚了。”
“朝廷太无情了。”
听闻郑芝龙被朝廷处罚,郑家部将都赶了过来,聚在府门之前议论纷纷,为郑芝龙抱不平。
后堂。
脚步声响。
郑芝龙的两个弟弟,郑鸿逵和郑芝豹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郑鸿逵表情还算平静,郑芝豹却是满脸愤恨,对朝廷的处置十分不满,
“哥,继任福建总兵的人选,出来了。”郑鸿逵走到郑芝龙面前,小声道。
瘫坐在椅子里的郑芝龙慢慢睁开眼睛:“是谁?”
“副将周之藩。”郑鸿逵回答,
郑芝龙听完,微微松口气:“果然是周之藩啊,那还行。”
-----周之藩,字长屏,井研人。崇祯年间,官至福建参将,隆武二年,清军攻入福建。八月二十七日,周之藩护卫隆武帝一行到达汀州,追击的清兵赶到,呼问谁是隆武?周之藩挺身呼曰:“吾乃大明皇帝也!”清兵乱箭射之,周之藩拔箭手杀数十人,后脑后中箭,坠马被杀。
周之藩虽然久在福建,但不是郑家的人,不过和郑家关系还算和睦,现在由他接替郑芝龙,成为福建总兵,应该不致于为难郑家的人,郑芝龙也能微微放心。
“哥,我郑家为朝廷立了那么多的汗毛功劳,福松还苦守旅顺,只因为一点小错,朝廷就如此对待你,实在令人心寒啊。”郑芝豹愤愤不平的道。
“慎言!”郑鸿逵急忙制止:“小心隔壁有耳。”
“这是在大哥的府中,就不信还能有朝廷的密探?”郑芝豹道。
郑鸿逵却是连连摇手,郑芝龙也向他瞪眼,他这才悻悻然的不说了。
----这一次抢掠商船之事,朝廷只所以能拿到证据,令郑芝龙无法抵赖,并不是因为按察使黄澍,而是因为锦衣卫在福建的分司,这一点,身在案中的郑芝龙最有感觉,如果不是锦衣卫的密探早早在福建搜集好了证据,铁证如山,他是不会低头的,而证据的确实,也让他心惊,他隐隐感觉自己身边就有锦衣卫的密探。
“哥,咱以后的事,还做不做啊?”沉默了一会,郑芝豹忍不住的问。
郑芝龙脸色阴沉的没有回答。
郑鸿逵抬起头,张张嘴,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
“朝廷用周之藩,就是在向他郑芝龙表明,朝廷没有继续追究他的意思,希望他能明白朝廷的苦心,安安分分,不要再兴风作浪啦。陛下对他郑家,还是很爱护的。这个意思,你一定要向郑芝龙讲明。请他切不可再犯糊涂!”
京师,钱谦益的宅邸。
钱谦益亲写了一封书信,令家人送往福建,亲自交给郑芝龙。
家人拿了信,记住钱谦益所说,离开京师往福建去了。
……
紫禁城。
隆武帝朱慈烺正在和李淑妃一起练剑,练的满头大汗,浑身舒畅。歇息下来的时候,在义州的战事之外,他也不由想到了福建,想到了郑芝龙。
就这一次刑部都察院的处置来说,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事后,他又令钱谦益私信抚慰,论起来,他对郑芝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希望郑芝龙能够体察,从此安分守己,不要再生事端,破坏朝廷的海贸,不然纵使有郑森的忠义,他对郑芝龙也不能再纵放了。
“陛下……”
脚步声急促,司礼监于海急匆匆的而来,手里捧着军报:“孙阁老急报。”
……
草原的冬季比内陆地区来的更早,刚刚十月初,还没有下雪,但就已经是北风呼啸,寒风凛冽了。
不知不觉,明清双方已经在义州僵持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里,双方骑兵交锋,小战不断,但正面的大战一次也没有。
阿济格用尽各种办法,但孙传庭就是不出战。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济格越发感觉到对手的难缠,到后来担心为孙传庭所乘,渐渐也谨慎起来。因此,进入十月之后,双方的游击骚扰战,渐渐少了起来,毕竟此时双方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对面的敌人,而是渐渐寒冷的天气。
尤其建虏,他们已经三年没有更换新棉衣了。
……
清晨。
阿济格忽然被惊醒。
“主子,主子~~”
亲卫班泰和护军统领伊尔登站在他面前。班泰难掩兴奋的说道:“明军跑了……”
阿济格猛的跳起,套上靴子,披上大氅往外走。
伊尔登和班泰急忙跟上。
明军大营还在,围起的木栅栏依然竖立在原野里,帐篷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一些,但象征大军的军旗,却是一面也不见了……
明军静然在一夜之间,全部退走了!
伊尔登派人探查,发现对面的明军大营已经空的,除了残存的一些废旧帐篷和四周的木栅栏,整个大营已经不见一个活物。
听到消息,洪承畴也来了,他跟随阿济格一起来到明军营中,望着空荡荡的军营,面无表情,心中却道,孙白谷带兵,是越来越精了,唉,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昨晚值夜的是谁?”阿济格暴跳如雷,眼睛里喷涌着怒火。
“是末将……”
一个汉军旗将领连滚带爬的闪了出来。
“混蛋,你怎么值夜的?”
阿济格怒不可遏,上前一步,狠狠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然后挥手喝道:“这等无用的废物,要你作甚?推下去,斩了!”
两个甲士立刻扑上,按住那汉军旗将领,往下拖。
“王爷饶命,饶命啊~~”将领大叫。
没有人敢为他求情,明军连夜撤退,他竟然毫无察觉,这样的失职,非是死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