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经过昨夜的失眠,今天会慢慢习惯这监狱的夜晚,可如今满脑子都是那个女死囚的身影。
一想到天亮之后,她就要被带到刑场执行死刑。虽然,很清楚这是她最终的结局,而且这个结局已经注定无法改变,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或者说是没有面对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自己的情绪。
王洪娜,她应该是一个原本过着幸福生活的女人,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究竟是不是她的错,此时来纠结这个问题已经于事无补了。
她做了个一生当中最坏的决定,将自己的后半生彻底断送。
其实,我们每个人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不同的选择都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之所以每个人在遇到问题时,选择不同的解决办法,这和一个人的自身性格、成长经历、社会环境、心理活动都是分不开的。
我进入这个监狱最想做的事,就是将这些人们在做出最坏选择时,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分析出来,让其他人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当我真正开始了解这些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最初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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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江市八月的天气酷热难耐,虽然审讯室的屋子里装有空调,可是年裕的后脊背还是被汗水打透了。
“你是刚毕业的实习生吧?”
在狱警古宇和两个女警走出审讯室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件房间里是被沉默所垄断的,可是谁都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这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女人。
“是,我是今年毕业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年裕有些尴尬,本来这场特殊的对话,应该是他来主导,可是却因为没有在这种环境里对话的经验,和对面前这个女人的一无所知,让年裕不得不拱手将主导权让出。
“以前我自己有家公司,HR这一块一直是我在管。”
女人的声音虽然还是很轻,却比刚才好了很多。
“哦!难怪!”
年裕小声的嘀咕着。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女人低下头看着脚脖上的铁链,几缕青丝无精打采的垂在额头前,已经失去了往日悉心保养的光泽。
“不是我选择的你,是他们把你带过来的。”
“什么?”
女人听到年裕的回答后,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和我这样的人谈话前,你至少应该看过卷宗,或者……”
女人的话没有说完便停住了。
崭新的警服、稚气未脱的脸,和那眼神中极力掩饰的局促不安,这些都被女人看在眼里。
这样一个没有丝毫审讯经验的新人,或者说是刚刚进入工作岗位的菜鸟,怎么会在自己即将被执行的前一天来提审自己呢?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没有丝毫的隐瞒,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现在连死都这么难吗?
女人在心里不停地问着,她的眉头也渐渐地锁了起来。
年裕看着眼前女人脸上那些细微的变化,他的心里开始越发焦急了。今天是他第一次和这些犯人谈话,本来就没有做好事前的功课,此时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将谈话有效地进行下去。
就这样铩羽而归,年裕不甘心,如果连第一次谈话就这样无疾而终的话。那么,不光是自己的犯罪心理学实习报告无法完成,恐怕日后连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尤其是犯罪心理咨询方面的警察就更是扯淡了。
“我叫年裕,过年的年,富裕的裕。现在还不算是一名正式的警察,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一个陌生人或者刚认识的朋友,我只想和你聊聊天,没有别的……真的……”
年裕不停地的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即使无法真正了解对面女人犯罪的真实心理,权当这是一次人生的彩排或者预演也好,经验总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汲取的。
年裕一面安慰自己,平复紧张的心情,一面尽可能的和对面的女人建立起对话的环境基础。
“我能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年裕试探地的问道。
“我叫王洪娜,我可以跟你聊你想知道的一切,不过……”
王洪娜轻轻地抿着嘴,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年裕。
“不过什么?”
年裕被她看的有点不知所措,他害怕这个叫王洪娜的女死囚提出什么可怕的要求,可是他又不能放过这一丝机会。
“你要先把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找我……我们这类人谈话的原因告诉我。因为,我不想在自己临死前还被人欺骗,死的不明不白。可以吗?”
在一个相对狭小、封闭的空间里,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在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时,如果不找个话题聊点什么,很短的时间内便会生产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侵袭在两个人的内心深处,让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无法适从。
“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对你开诚布公的说我为什么来这里,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说出你最真实的想法。”
年裕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心中窃喜。
“可以!”王洪娜点了点头。
“我们谁先说?女士优先?”年裕轻轻打开笔记本,取出夹在笔记本中的笔,望着王洪娜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