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身乏体累,萧璞却不敢去睡。
他甚至连衣裳都未换过。
“进了橘洲城,往北至都城一路皆有驻地军营的将兵护送,以厥国人的耳目,自然已知道了这个讯息。他们此时若不动手,后面便难再有机会了。端木家的人怎还耐得住性子?”
萧璞在房中负手踱步,细细思忖着。
古人云: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有鬼便有刀。
“滋... ...我可不信你们能眼睁睁看着冼马特使团入橘州城!”在他看来,鬼神不过是些虚妄之物,当不得真,但要说厥国人在背里搞些甚么“鬼”,他是千百个相信。
正琢磨着这个“鬼”究竟会是甚么“鬼”,却听西北角三四里外骤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犬吠。
论耳力或鼻灵,人是远不如狗的,是以,府衙、富户、大商肆、驿馆客栈都会豢养犬只看门,俗称“看门狗”。护卫或会打盹,看门狗却几乎随时都枕戈待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警醒起来。
冼马国世子落脚于官驿,周遭数里都早已戒严,几乎各条街角巷落都有官衙的人值夜。当然,一同值夜的还有几日前陆续征用的民宅看门狗。
数十条狗争相怒号,越渐狂躁,自然是察觉了大动静。要知,狗天然便对杀气有特殊的感应。
犬吠声早已惊动了驿馆外执勤的衙兵,这会儿纷纷举着火把、刀枪,嚯嚯作动了起来。
“何百夫、狄百夫,周衙头你们带着人去东北角看看,看到贼人和守在那里的兄弟先围住、拖住他们,放烟火为号。秦百夫、陆百夫,你的人见到起了烟火便疾速过去接应!林金钟、谭当、石小敢、房远山,你们四个带人守住驿馆四面,特使有任何闪失,提你们的人头来见!”兰庭樾不在,此间的大华将兵便以橘州巡防营佐将孙正泰的品轶最高,危机当前哪里容他推脱,急忙站出来稳住了阵脚。
几位百夫、衙头听了孙正泰的话齐声应是,各自带着从属行令去了。
楼上的萧璞凭栏而立,看着院中晃动的火把、摇曳的身形,脸上露出了一个写意的笑。
“还道你们有多能忍,这不还是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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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殿的精锐搪手,此时有一半隐在若州城内外,随时听张遂光派用。而剩下的一半,除在外执行任务,其余几乎都被菩提心带回了丹阳城。
相较而言,盐帮才是张遂光最大的仰仗,是他实现“宏图伟业”的根基,而盐帮的总堂在丹阳城。值此多事之秋,若无一个信得过的人守着那份家业,他怎放心在若州、汉州逗留这么许久?
而九殿之中他最信任的,自然是话不多、武功高,心肠又狠的菩提心了。
因此可说,这次跟着屈不叫、断离忧出来“办事”的那三百多人均是九殿的外围搪手。以他二人在殿里的地位,也只有外围的搪手才可能一次带出来那么多。
三百多人行事,要想掩人耳目是不可能的。既不能偷偷摸摸把萧璞给杀了,干脆就大大方方冲过来,借着快骑的脚力或许能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屈不叫和断离忧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这会儿,他们正驱马在前,领着一群人由西北角疾驰而来。
以寡敌众已占劣势,若再分开极易被围而歼之,二人在厥国时皆是军人,这等浅显的道理自然明白。是以,三百多人一袭黑衣骑黑马聚于一处,几乎隐身暗夜难辨行藏。然,马蹄虽有裹步,踏地之音却仍如擂鼓,不仅鸡犬能闻,便是入梦较浅者也都能听见。这么看,九殿刻意的准备,倒显得有些掩耳盗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