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陨狼奔豕突地冲进光门时,落日的余晖刚好沉没在他身后的竹园。
冲过那层薄薄的光幕,印入天陨眼中的是一个宏大却又清静的广场。
广场很大,大到倘若没有远处如荧光彩带般缠绕的灯火,天陨会感觉自己穿梭到了老头所说的广阔荒漠,放眼望去,就只见天的尽头,而不见地的远处。
广场也很空旷,除了临近竹园的一座石砌凉亭,整片广场空无一物,清冷无人,悄然无声,透着让人卑微的渺小和孤独。
幸好,亭中还有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一袭白衣束身,他的坐姿挺直如松,目光平视前方,再加上一个略显宽厚的背影,在侧后方的天陨看来,更显儒雅而端庄。
关键是,那分明是一位兽族!
天陨有些嫉妒。这几年的林域生活,因为受到老头的“特殊照顾”,他早已将幼年时精心修行的贵族涵养抛到脑后,转而培养出一个“坚决不吃亏,死命占便宜”的无赖奸商性格。
而与老头最近几年的斗争结果来看,这种性格也算是小有成效,不仅能让天陨少吃老头各种花样的亏,偶尔还能从小气老头那占些小便宜。
但不得不说,那种从小培养的丝毫不做作,反而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如同铭刻在骨子里的儒雅气质,更能在第一时间给人一份舒心,愉悦的感触。
这种气质,犹如一坛开封的佳酿,曾经藏得越久,便会越温醇,越能吸引人。
哪怕培养的对象还是位兽族。
尤其是这一刻——在这名兽族少年身边,还有个衣衫褴褛,犹如乞丐的人族做陪衬。
......
现在的天陨确实是不像人样。
他的衣裤被划了好几道口子,那是下午在林域里被几株铁钩藤“勾搭”导致的;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都是东一道西一道的泥痕,那是为躲一只飞在天空的雪翼虎直接在泥地里滚的;最打击形象的还是头上如同草窝般的发型——那是竹门外的一群草头猴的恶行!
草头猴是一种4阶的野生敏捷型魔兽,一只普通的草头猴也就相当于初入玄阶的人类强者,实力不强,在林域中其实也是初段生活的底层魔兽。但他们的可塑性不错,有些地位的头领基本都有5阶的实力,甚至传说曾有只猴子突破到7阶,拥有和人类地阶抗衡的本领。再加上群居的他们异常团结,致使大多数6阶魔兽也不愿招惹他们。
此外他们以素食为主,敏捷警惕但有从不主动伤害生命,甚至莫名的对人族感到亲近,这样的表现,反而为他们赢的了“良猴”的美誉。
只不过除了“良猴”美誉,他们还有一个绰号是叫“顽猴”——只要他们遇见没有感觉到敌意的人类,他们都会集体冲过去表示欢喜,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见到的每个人的发型改的和他们一模一样,也就是天陨现在呈现的——草头鸡窝型。
对于这种奇葩的现象,人族中的那群动物学家还专门为此研究过,得出的答案也莫衷一是。有人说他们只是因为把人族当做同类,以至于看到不同的发型而感觉不舒服;也有人说这是对人族友善态度的真诚回应,是一种欢迎的仪式;甚至还有人觉得这是对环境的一种伪装和适应,杂草似的发型虽然不符合审美,但无疑很适合林域那样的环境......反正都是各有各的道理,以至于到最后也还是谁也不服谁的架势。
天陨撇撇嘴。他是难得知道原因的那少数人中的一个。因此,他对这些言之凿凿的“正确答案”,感到真是好气又好笑。这种感觉,俨然就是一种恶作剧成功后还来不及窃喜就又被人一本正经地曲解掉的怪异感。
其实以前的“良猴”根本不叫草头猴,他们的头发直顺,纤长还特别的柔顺美观。
直到有一天,“悲剧”发生了,天陨家的这个老头不知发了什么疯,忽然想学传说中“洗剪吹”的专业技巧。可是林域生谷中除了天陨,他显然没有其他试验品,而天陨又吃过老头太多的亏了,面对这种情况,哪怕老头万般刁难,威逼利诱,他都抵死不从。
这样僵持了半个多月,直到那一次天陨遇见了一只落单的“良猴”。惊叹于小猴子那直顺柔滑的长发,天陨果断而又毫无负担地,把这只懵懂可怜的猴子“卖”给了老头。
老头子虽然威逼不了臭小子,但调教只猴子还是手到擒来的。就这样,小猴子被老头子折腾了半年时光,总算是让老头认清了现实,灭掉了那增长到五六分的热情并放弃了这门手艺。
然后小猴子被“良心发现”的天陨放了回去。当初小猴子走的时候,那叫一个泪眼汪汪义无反顾啊——天陨本来还想说几句惜别的话,可一出声,直接把小猴子吓得不辨方向一股脑儿窜出去,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之后不久,林域里就自然而然有了这个“恶习”——要知道,这只小猴子回去时已被折磨出到了8阶实力,俨然是猴群里当之无愧的猴王。但他对那段时间的经历又是讳莫如深,三缄其口。猴群们只知道猴王半年前被人类所救,回来后的差别就是8阶的强悍实力和“新颖”的鸡窝发型,因此,它们单纯地认为这发型就是强大的诀窍,蕴含那位人族强者传授给他们变强的秘密。
而这个“恶习”,只是他们单纯地想分享给全世界罢了。
......
“唉,多么无良的老头啊,心血来潮,随便捣鼓下都会祸害全世界。”天陨这样感叹,浑然忘了他才是最大的帮凶。
想想不能忘了正事,天陨还是悄悄地走了过去。
他将脏兮兮的双手搭在狼族少年的肩膀上,又不动声色地擦了擦。
“嗨,朋友,哥们,还是师兄、学长?这里是不是领考核任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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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有些迷糊,他扭头看了看忽然从侧后方伸出来的笑脸,脑袋在瞬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刚才,他是装走神还是真走神来着?
怎么有人到了身后,他都一点也没有察觉?
总不至于,他在装走神的时候,还真走神了吧?
......
“应该,是位来拿徽章的迟到学生。”七月眨眨眼,赶快将脑海中对走神的纠结丢到一边。
可能是感觉背对着对方有些不礼貌,又或者对搭在肩膀的那双手有种说不出的变扭,七月马上转过身来、向这名迟到学生打了个招呼。然后,他便看清了这名“考生”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