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邑是二月春寒料峭,立春是过了,仍旧是冬装臃肿。按理到了小宗师境界后,渐渐是有了一些寒暑不侵的意味,稍加运转真气回荡周天,滋润四肢百骸,如此寻常的酷暑冰寒于宗师而言,与平时便没了多少区别。但真气蕴养不易,蓄积在丹田气海中,全是打坐冥思一点一滴攒下来的,不到迫不得已,谁会舍得用真气以御冷热?
萧宁素一行人在鹰鸣涧口时就已经脱了大氅裘衣,越过鹰鸣涧,汩汩流水间草木葳蕤,再不复太华百里内萌芽凝霜般将来欲迟的春天。这宣告是入了太华正式范围中,鹿邑春冬之季,太华即是五月春夏之交。
窦连城将地图卷轴收进筒里,顺势回头望了一眼习惯性骑在队伍尾端押后的萧宁素。一片烟纱笼罩着她的脸庞,迄今为止,窦连城也没有见过萧宁素的真容,不经意间与莫桐梓谈及此事,她也只是一句“很美”敷衍了事。
萧宁素凤眸神光永远凝于一点,与她照面过的人一瞬间都无不是被她的眼睛所引,这才会想起她是个英气胜过娇美的女子。也正因为如此,萧宁素常常会发现谁的目光投了过来。
短短地与萧宁素的目光一接,她平静地如亭下积水,旋即错开。窦连城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情。
窦连城自幼孤儿,迫于生计七岁起便在太华一二百里处采药驯兽,鹿邑每十年中在太华开山时繁荣昌盛地不输于大城大邦,剩下的九年也无非是个贴近太华的寻常小城,九成的人都是靠山吃山,鹿邑百步穿杨的神箭士名声盛的都让世家大族定期招募进护卫做教头。窦连城一个小毛头,九死一生猎来的豺狼麋鹿在人皆猎户的鹿邑城内能换碗饭吃已经不错。偏偏窦连城无名师教导无秘笈研习,二十出头的年纪百技傍身,在一众神州英杰中倒也不算是下乘人物。鹿邑人谈及“神行狐”窦连城那个不赞一句“好儿郎,为鹿邑长脸”。
太华开山,迷乱感陡然降了五成,二百里时小宗师尚且只会微微感到一丝不适,萧宁素自然是气定神闲,如履平地。
半日前鹰鸣涧口,萧宁素与莫桐梓烹茶饮酒,似乎是心情格外地好,遥遥举杯邀窦连城坐过来一同酌几杯。
窦连城何等的机灵鬼精,萧宁素大可是懒得在乎张宇轩尴尬莫名的样子。而窦连城却有些如芒在背,张宇轩走过时眼神阴郁滴水,不敢对萧宁素发作,全盯在了窦连城。
窦连城曾经挨过多少白眼,何苦与他人计较,被人瞪着又不妨碍什么。饮下杯中祁门红就唤回冯雷与司马兄妹,先行一步深入太华,偌大太华甩开了张宇轩十六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杯中红茶微泛涟漪,惊起痛嚎声,窦连城愕然抬头,张宇轩竟是捂着臂弯痛地脸色煞白,一脸地冷汗涔涔,拾起脚下湿漉漉的鹅卵石,愤愤道。
“张某不知那处开罪了仙子,让仙子下此狠手,还请仙子给张某一个解释,不然张某忍了,其他人张某是管不住的。”张宇轩怎么说也是英杰榜上有名,骤然遭萧宁素一击,哪里容得了这口闷气。
张宇轩一起,剩下的十五人犹豫片刻,,一道站了起来,十六人看着溪边烹茶的萧宁素三人,十六位小宗师戟指怒目,如有气芒。
“坐下。”萧宁素凤目一凝,素手调茶,毫不在意十六个小宗师随时会怒而拔剑。
张宇轩一动肩窝,一股钻心疼痛,一颗鹅卵石在萧宁素手中竟然能一击打脱了一条臂膀,眼睁睁看着飞石扑面,毫无躲避之机。
萧宁素饮尽了杯中红茶,扶膝而起,只这么一站,十六人颤地往后一步。
“我说了,坐下!”萧宁素喝道,犹如赤鸾剑出,握拳一顿,远比十六人浩大的剑势磅礴盖过,如风雨卷枯叶,她不出剑胜过出剑,势猛惊得数个实力略逊的青年跌坐在地,其余人等手如筛糠,抖得兵器也握不上。
清喝一声,剑意勃发,惊得十余男儿非是不敢,而是不能拔剑!
“至于你。”萧宁素厌恶地凤目圆瞪,对着瘫坐在地的张宇轩说道。
“记着滚远些,休在我面前唧唧歪歪!”萧宁素叱道,她从来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她向来是心眼小的女子,有容许这个姓张的东西靠近她吗?!她不说,不代表能做!
“好……张某记住了……”张宇轩一狠心,咔哒一下接回了脱臼的肩膀,痛的打了个摆子,勉强拱手道。
萧宁素随手捞起茶盏,提起铜壶一线注入茶水,仰首饮尽,手一扬,又是一只茶盏砸了过去。
“其次,休在老娘面前摆脸色,烦了我的兴致!”萧宁素骂道,那茶盏力道极大,“砰”地砸中张宇轩另一边肩膀,张宇轩突遭第二击,趔趄扑倒在地,估计又是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