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碧玉眸傍身,黑影便如早间清晰身影,观身材纤细,应是一个青桑女弟子,萧宁素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直是往里进了快一千丈,到了林海不再是天籁,反是簌簌簌响动地有些渗人的深处。
萧宁素略一想想,除却械斗仇杀外,倒是没什么严格禁止的事情,大半夜地来林海吹冷风,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渐渐地现出第二道黑影时,萧宁素驻足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原是林海幽会去了,道宗对于开灵弟子之间有私情,虽是明面上持不赞同不反对的态度,终究是修士元阴元阳过早破了对修行不利,再者轻易被情所惑,陷于肉/欲,仙路之中诱惑何止万千,心性不定者第一关便是过不了天门,侥幸过了,还能抵得过心魔不成?一经浮到明面上,都是遣执事劝诫一番,用情互相携持是好事,务必不可蹈火过度。
萧宁素回头间,那两道黑影已是倒伏下去,能做些什么,自然不必多说,心下多了几分清醒,连日来几乎是夜夜夏越冬入梦,不外乎弈棋或是携手远山,春梦无痕,不觉间,萧宁素也说不清究竟是在惦记着他什么。
或许是逝者如斯,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逝去才是永恒,永远无法磨灭掉。
负手下山,风扬起几缕鬓发,虚虚遮去了凤眸,萧宁素忆起当年闯太华时的豪情壮志,一是护自己周全,二是不困于情,不惑于心,一世逍遥。现在看来,第一条是做到了一半,第二条却是落了下乘,她这一生,不为栖月真人活,不为夏越冬活,而是为了自己活,成日郁结在夏越冬故去一事上,是,很心痛,痛地裂地一片一片,怨恨自己未有把握住。但,那有如何呢?
萧宁素记得少时读的一本传奇,立志成为武林盟主的侠客某一日一见倾心于一女子,然而下一刻就手起剑落,杀了那女子,趁着尚未彻底陷进去时自拔,虽说过于极端了,但确是有些道理。
若要安稳地度过一生,她何必修仙问道,当初听员外的话寻个良人公子嫁了,这会儿孩子都有两三个了,一生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夏越冬活着的话,即便真是未来结为道侣,又有什么格外的区别?
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争朝夕,不争千年,我记得你,你记得我,一壶浊酒置于黑白棋盘外,岁如清风拂叶,我欢喜你,却是与你没有干系。
拈起脖间的黑白子项链,轻轻地吻了一下,轻声道:“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入轮回,可是你已经走了那么久了,说忘掉你,实在是很没良心,但是你也不愿看着我老是因为你止步不前,你若是还在,看见现在的我,恐是要拂袖离去,我得继续走下去,我在两江城墓园放了两盒棋一支玉簪,记得带走,今夜之后……”
“你就,不要来了吧。”
今夜,果真是深沉无梦,天亮采气,萧宁素盘膝于照阳岩上,闭眼纳灵,倏忽而尽百丈方圆紫气,一夜之间,那个恣意洒脱的萧宁素萧师姐似又重新回来了,许久不见的妍丽容色有晨光一映,顿如谪仙临世,衣袂飘飘。
校场中,鹿承昭正一丝不苟地收枪出枪,虽是最为简单的两式,在他手中隐有风雷之势,快到了一线奔雷而刺,出了一身透汗,撩起练功服下摆擦了擦汗,鹿承昭有些遗憾早间还是离萧师姐太近了,本是以为萧师姐因为传言中受了情殇,十日里倒是有六日不来采气,奈何萧师姐入了融合,道宗管地便不是那么严格,今日师姐一来,害的他又是做了无用功。
“你的枪,挺快的。”
一道女声如黄鹂翠谷,玲珑落玉盘,鹿承昭改而用汗巾拭着豆大汗珠,心想是那个师妹入了枪道,顺道抹着油光水亮的卒兵长枪,回道:“老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枪道亦然,出枪快,也许就能一招制敌。”
“想要一招制敌,那你慢了。”
鹿承昭也不气恼,有道是月棍年刀一生枪,枪法之道在十八般兵器中变化最多,连当世剑修对上枪修都要慎重,长剑无非是三尺青锋,翻来覆去逃不脱那层束缚,而枪不同,光是钩镰枪、花枪、雁翎枪等枪中之属,都有截然不同的招数,剑为“百兵之君”,占的是一个潇洒疏朗,而枪为“百兵之王”,却是霸道多一些,这位师妹估计是在旁看的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