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一队正是武汗青,先古时犹然是修真王朝掌控神州大地,关中秦国修士成军,素来以凶悍闻名,一手挟敌虏,一手提敌首,狂呼酣战,见者胆寒。再看武汗青,浑身浴血杀神一般,煞气冲天,腋下挟着两个邪修,耷拉着脑袋,便是邪修都不敢轻撄这煞星之锋。
“哐当”武汗青随意将两邪修丢到地上,脱下符盔,露出纷扬乱发,深吸了一口血腥不散的空气,其后的同门生擒而来的邪修倒在地上似要吓破了胆,自古正邪不两立,身为方阵修士,有谁没亲眼看过袍泽同门亡于邪修之手?若不是此次伏杀过于蹊跷,抓几个活口审问一番,哪里会有生擒一说?当即上前就是飞起一脚,骂道:“孽畜,要道爷扶你起来?”
挨了两脚依然是没起来,便将枪斧一顿,真灵一摄,拎小鸡般提了起来,楞了一会儿,却是一齐轰然大笑了起来,武汗青眉头一凛,训道:“嚷嚷什么。”
笑声骤止,武汗青挟着符盔走过去,唇间一样带上了几分笑意,萧宁素好奇,想要抬头看看,梁芸捂住她的眼睛,善意道:“男人间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参合了。”
原来武汗青一不留神,本就天生神力,身负万钧力,返回途中不成想生生夹死两名邪修,有人去一探脖颈,连颈骨都夹的粉碎,面色酱紫,早已气绝多时。
武汗青的笑意倏忽散去,快的都让人怀疑是真是假,弹出两朵火花,“嗡”将两具尸体烧成一堆飞灰,眉宇间有一丝郁结。
有资格联结太华天一峰的传送阵只在州府大城,过十万里的传送阵架设靡费甚大,需要至少十数位真人并一位阵法宗师携手施为,传送一次动辄以数百上千乙丙灵玉计,当下神州灵玉矿脉经亿万年开采,并不丰裕,神州本土天材地宝同样得日渐枯竭,道宗不可能消耗九重天中的灵材大规模架设,须知道宗每年都要向百战宗供应多得惊人的物资,以维持长城一线,道宗虽是底蕴雄浑,论起年年有余,还是要给大江南边的五行宗占去。
道宗修士除去探险寻求机缘,甚少独自出行,再者道宗将冀州经营得水泼不进,针插不进,邪修虽如雨后春笋,斩杀不尽,成气候极少,能有血河境都算的是积年大邪,修到坐昧已然了不得,此番不仅是出动了五名坐昧邪修、不下五十个枯心小邪,甚至有四个精通邪阵,干扰了从州府通向小城的传送,精准得算计到第六方阵取此道去涞城,如此种种,才令第六方阵闷头入毂。
武汗青并没有直接真灵气一震,除掉满身血污,而是慢条斯理得拿出一条汗帕,寻了个树墩坐下来擦拭脸庞,他绝不是只有一腔血气之勇的莽夫,若是莽夫,他也坐不上方阵仙长之位。
芥子囊中存着五颗坐昧境头颅,禀报太华又是一笔可观的军功,凑够十颗坐昧首级,即可兑一个天门府库令牌,或是五千丙等灵玉,均分到方阵每人,依然是令人眼馋。
审视着几颗脑袋,武汗青浮现出莫名神情,取出来丢到旁边一髭须修士手中,说道:“季回,眼生眼熟?”
“涞城周围咱们来过一次,宗内给的疏略中提及此地常有一伙邪修出没,清剿不尽,我猜,应是涞城邪修领头一人,但,眼生。”季回毫不顾忌得掰正了首级,认真的端详一会儿,扔给下一人看。
武汗青摸了摸下颌,起身道:“不宜久留,即刻启程。”转身看了看十数个几乎脱力或是重伤的同门,眼中未泛起一丝波澜,扭头道:“除去伤重者,其余都起来自己走!”
萧宁素歇息了不过一个时辰罢了,再度叫起来赶路,不少伤口渗出血迹来,但领头的武汗青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环顾周围,所有人似乎都是习以为常,至于与她一起新补员来的四人,早都入轮回去了。
涞城在八百里外,融合期修士全力驭器低空掠行,顶多半天功夫,一行人无不带伤,带着几个重伤修士,竟是才花了五个时辰,而率先开路的二人已然返回,难怪乎道宗上下都言,太华精锐,尽在方阵之中。
涞城只有一个小道观,地处偏远,邪修侵略如火,去年刚被屠城一次,人丁萧条,观主估计是哪个不得志的外门修士,启光二层说是镇守,和发配也差不太多,突然冒出三十余半步天门的方阵修士,手足无措下,直接被武汗青扔出了道观。
萧宁素都不晓得自己怎么奔行过来,到了地不管许多,两眼一黑就是闷头倒下。
“呃……”萧宁素不知昏睡了多久,头痛欲裂得醒来,眼前尚是一片模糊,奋力眨眨眼,几处伤口钻心的痒痛,挪了挪身子,却是被人按住,一道低沉声音说道:“莫动!”
萧宁素听得是男声,那容许有男子在这时近他身,不管何故,挣扎得就要去碰肩后长剑,果不其然,连手也一块按住。
这时萧宁素才看清是武汗青,面色苍白,一只手制住了她右手经脉,另只手握着柄银刀,割开了萧宁素道袍下摆。
难道是个衣冠禽兽?萧宁素额头冷汗瞬间下来,全盛时,武汗青负着双手都能轻松战翻了她,如今一身实力十去五六,与敞怀以待有何区别,张嘴就要大喊起来。
“叫嚷什么!若是你这条腿不要了,点点头,吾立刻走。”没见武汗青有何举动,萧宁素硬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武汗青扬了扬手上明显是疗伤所用的银刀,不耐烦道。
见萧宁素不再挣扎,武汗青扫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忍着。”言罢,萧宁素便感觉大腿处裸露出来,没反应出什么,就是生剐样的剧痛。
萧宁素手紧紧攥着只瓷杯,一捏即碎,碰着根床栏也是顷刻间捏断,萧宁素紧要银牙,胡乱抓住武汗青右腿,待武汗青收回了银刀,拂了拂衣衫下摆,深深地盯了一眼萧宁素,一言不发地离开。
支棱起上身,萧宁素看着武汗青刚才施刀处,不禁是动了动喉咙,整支腿血色全无,中间被剜下硕大一块,萧宁素这才惊醒,日间与激斗阴鬼,肯定是冷不丁挨了一记偷袭,生死关头哪里顾得了,不想是中了剧毒,尸鼈专是腐烂溃散血肉,若非武汗青这会儿在巡查众修详情,毒入心扉,萧宁素就等着舍了肉身,走香火神道吧。
当下道统修士外修功法道诀,走的是内丹道,内丹道崇尚克己忍性,修仙问长生,外丹道潇洒不羁,随性而为,逍遥比长生道更为重要,近古时内外丹道一并列于道统中,随之朝歌逐魔,神州凋零,外丹道因是不抑本心,随性而为,一时势头大盛,不曾想却被有心人带入歧途,眼见外丹道修士为求修为精进,不惜损害天道夺人性命,内外丹道修士遂是决裂,逐魔后开启了神州内斗,其害之烈丝毫不下于蛮魔南侵,神州定鼎,七大仙门并立,将外丹道封入禁止,久而久之,外丹道成了邪道。
外丹道不克本心,起始道法与内丹道殊为相似,非是名门大派出身,极易误入歧途,时下散修十有六七皆为邪修,再者邪修无心法抑制一说,进境虽不稳,却极快,纯粹是野火烧不尽,年年岁岁清剿,为害酷烈。
内丹道修士内修有情之心法,若是同期正修邪修,往往是正修于半步天门时,邪修已是坐昧,根基不稳,才是有武汗青以半步天门巅峰力斩坐昧一层邪修。方阵于邪修冲击中岿然不动。
邪修中不乏明白人,知道正面硬碰硬胜算颇低,改而用蛊、毒、咒,一旦无意染上,附骨之蛆一般,令人深受其扰,道统修士痛恨,见者诛杀,万年血仇下来,早不能化解。
萧宁素支着脸,看着武汗青仿佛无血无累无乏,连季回、项磊等同队修士都歇下,他依然是在穿梭检视,给她剜肉疗伤费神费力,而一路过去,武汗青为不下五人做此。
想起了几日前府库修士所言,武汗青性情冷淡,一碗水端的平,熬得下来战力提升等等,萧宁素深感其对,这人面瘫得紧,再是外冷内热,恐怕也是没几多人喜欢。
不过有武汗青坐镇,所有人都能放心睡去,修为到此地步,三月不饮不食无碍,但心神疲累得要真人境界才能真正消去。
一觉醒来,萧宁素摸了摸腿上伤口,有断续膏敷上,一日功夫已然结了疤,虽是有留痕迹下来的可能,但总比丢了一条腿来的好,勉力柱剑起身,除去重伤者,全都是盘膝纳灵,驱逐体内残存药性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