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在执迷了。”
萧宁素单膝跪地,扶住鸣蝉剑,肩后如鸦秀发飞舞,颌下滴落血珠,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她沉静如一的嗓音。
“不。”
“我没有败。”
扶剑站起,扬剑而立,萧宁素剑指楼漠白,说道:“昔年的我,很自负,但,你比我更自负。”
楼漠白皱眉,双手环胸,不屑道:“且看你有什么手段,漠白静待之!”
咳出一口血,萧宁素环顾六殿弟子,朗声道:“诸位同门,我萧宁素,今日承认,剑道不敌楼漠白,但,二重天剑道于我一人肩上,亦在三万同门肩上,今晨,三万开灵,三万佩剑!”
“我,萧宁素,恳请诸位同门,借我一剑!”
“借我一剑!”
被斩落在四角的素王、三阳、凤鸣、巽巳四剑勃发出为之沉醉的剑气,寰辰穗拂去,锋芒尽出,挥手不散。俄后三万弟子齐声高呼。
“诺!”
风起于青苹之末,浪生于微澜之间。
一剑不蔽天,因我无万剑。
“我脱手飞剑,悟透剑意,为的正是此刻。”萧宁素说道,三万人剑意猛然迭出,竟是生生压迫出楼漠白动弹不得,眼中惊骇无比,萧宁素这四剑竟是引领起了三万柄剑中意气,七剑胜不了他,便有三万柄剑!
“师姐,请接剑!”
三万人骤然出鞘拔剑,一齐将剑器掷往玄武墀,遮天蔽日,即便青锋者,为凡兵,锻成剑型,即有傲骨,生在太华,岂容剑道受辱!
我有三万剑,遮穹,遮天!
四柄刻意定住玄武墀四角的青锋,接引住自玄武墀外而来的三万剑,萧宁素口鼻溢血,双目通红,三万柄剑,足是撑满了她心神脑海,泥丸宫痛欲炸裂,一口精气神在,就要御使住,毕其功于一役!
楼漠白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剑出如幻影,此等剑招,不是招,而是势!大势所趋,他一半步天门修士,如何抵挡得住?不破开萧宁素手中剑,玄武墀壁障挡的是蕴灵宝器,不挡凡兵长剑,三万剑,他亦然不可敌!
剑意所指,自然萧宁素快,三万剑,更快!
“蹬蹬蹬!”盛阳漆黑,剑下如暴雨,十丈玄武墀擂台,顷刻而没,萧宁素眼见楼漠白淹没在倾泻剑雨中,心神重压骤然断开,眼前一黑,便是天旋地转。
面对如此场景,执事岂敢裁定胜负,判萧宁素胜,二者几乎同时昏厥,之前濒临战败。判楼漠白胜,就等着被三万借剑弟子生生灼热眼神盯死,望向高位上的万象真君。
真君不须看向长城席位,就知道去而复返的沐英真人脸上难看无比,能令素来以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长城修士动容,该是夸萧宁素本事非凡,还是斥她不知是非?
但靖庭道君今晨言语凿凿在耳,有心判二者同胜,但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掌门的意思明显不过,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即是从剑海中摄过重伤的二人,漠然宣布道:“萧宁素,胜。”转身归入通天塔中。
听得真君如此裁决,长城真人们愤然离席,沐英真人冷冷地扫过一圈正是欢呼不已的道宗弟子,心道本宗不将长城视作一部,长城何必将本宗看做宗主!
相比于弟子们懵懂不知的兴高采烈,六殿真人皆是默然,萧宁素胜败是小事,所谓的二重天剑道,依然是小事,长城分部不是道宗修士?究竟是谁灌输的太华剑道与长城剑道?还未望向霄昙真人,便恍然发现,太华与长城,似是道道不同。
霄昙真人亦心中苦涩,谁知道萧宁素一呼百应下,人人佩剑,剑起之时,恐怕连万象真君都无法斥回,三万弟子啊!里头要出多少真人?真君?光萧宁素、李弦歌、齐剑平等人,就不可限量。破了他们的剑,便是破太华的势,三万,三万啊!
今日大比注定无法再成行,真君离席,历来年长的无当掌殿真人宣布暂停大比,明日再续。
栖篁真人起身离席,要去追不忿离去的长城真人们,祺璐真人并肩同去。一路追了半晌,沐英真人也只是敷衍了几句,回了霜华殿中闭门不见客。
“间隙易生不易消啊。”栖篁真人叹道,仰首望着高耸入云的两江通天塔,猜不透万象真君究竟为那般不判二人同胜,楼漠白意味着长城年轻一辈剑道,萧宁素意味着太华年轻一辈剑道,就不该有高低之分,该是一体之论,强行分出高低,割裂一脉,长城真人怒而离席。事情可大可小,掌门前去天一殿会未央宗来使,一二重天近在咫尺,不怕掌门过问么?!
祺璐真人这时哪有心疼萧宁素的空,想着如何抹去长城与太华骤然生出的龃龉,微有自责道:“是我宠地萧宁素太过,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一点眼力劲没有,楼漠白未尽全力,已在放手言和,她将自己逼上绝途,逼得二重天多了个斗大难题。”
栖篁真人冷眼看着街上陆续涌过因萧宁素之胜而雀跃不已的弟子们,三万人借剑,每人皆有功劳,仿佛败了同源同种的长城师兄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炫耀事情。二位真人收敛了气息,倒也无人认得出两位掌殿真人。
“此事不怨萧宁素,或是殿下弟子,是我等未能在大比前及时拨转过众弟子心态,致使对分部修士不屑轻视。”
“我为青桑掌殿,责在我身,待大比后,由我一力承担后果。”栖篁真人淡然道,祺璐真人急道:“师兄何出此言,大比终究是小辈打闹,沐英真人一时之气,岂会放在心上,师兄莫要多想。”
栖篁真人朝通天塔走去,万般心绪涌上来,心道祺璐真人依旧是少不更事,待在太华中许久,不晓得关键之处。有青冥一脉遮风挡雨,心甘情愿做栖月闭关时的传声筒,搞得主次不分,要是大比真是小辈胡闹,沐英真人跟着一起胡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久未去长城吃吃风寒了?
懒得和祺璐真人多加解释,反正她眼睛只在太华之中,说道:“我自有分寸,师妹安抚好嘉瑜弟子,我去去就回。”
登上通天塔,偶望湛蓝一片的天穹,神州盛世,如道宗所愿。但栖篁真人莫名地心中凄惶,究竟是那般,真人自己也无法说清。!-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