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蝮老将军,我想插一句,虽说您来过此地十几二十次了,可从来没带过这么多兵吧?用您那套游击队的法子,行得通吗?”
当啷一嗓子,掷地有声。周宇抬头看过去,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发话。此人此前他并未见过,但看他身后毕恭毕敬站着塞拉就不难猜到,他是高獭。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并无过节,但周宇对高獭没有丝毫好感,不知道是讨厌他眼神中的阴鸷还是受那句“不管是不是我儿子都干掉”的话影响。总之,坐在他对面身上有些不舒服。
“哦?那高獭族长有何高见啊?”
“且慢,先容在下问上一句,若是此役败了我五族何去何从?你们可好,一群是外乡客大不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另一群本来就是丧家之犬,广富天地随便你们藏身。可我们不行,我们是有爵位在身的,是有城池、家小、封地、奴民的。厝灵家族势必会对我们赶尽杀绝、株连九族,躲无可躲之下我们岂不都是引颈就戮的下场?”
在场人听完,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逐渐响起,甚嚣尘上。周宇明显看到五族中有些人不住地点头,看来是支持高獭要说法的做法。
“高獭你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拍案而起的是松鹤。
“你们犬族是怕了不成?你要撤军随你便,我们翼族的勇士可不是孬种懦夫。不过你别忘了,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打完了天音城下一个就轮到你!”
“你说谁是懦夫?”
“轮到谁?怕你不成?”
犬族的几个将军听到松鹤出言不逊,险些冲上来要撕碎了这老头。周宇一早就对松鹤这老顽童有好感,不怕牺牲、有正义感、敢作敢为,更难得的是他脑子还清楚,这不看自己难办冲出来挡一挡,别人就没有想到呢。
不过,把这个问题往深了刨。翼族和犬族的处境并不完全相同,厝灵摆明了不信任翼族要收回鼋门的控制权在手,所以才会插手任命继承人,辅佐柔蜻那个二椅子上来。就算翼族不反,长老会那些人也免不了不得好死一条路。与其这样,倒不如鱼死网破、背水一战。
因为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计,五族一把手悉数到场,除了翼族派来的是松鹤。周宇环视一圈,刁蚕自不必说,给了自己一个挤眉,那是他的老铁。高獭和松鹤俩人怒目相向,谁也不肯让步。
松鹤旁边的是虎鲸,有着对周宇人设相对信任作为铺垫加上凯茜的加持,鱼族那边应该不成问题。而高獭旁边的那位的眼神就不那么好看了,此人五大三粗足有二百来斤,那把小椅子都快盛不下了,满脸横肉、睚眦放光,眼神里全是阴损毒辣露出来。
伏蟒站在他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这人应该就是仇蝰了,之前大都督只听说过合战的时候仇蝰曾经被厝灵收买,半途带着蛇族勇士逃跑,把其他几族晾晒在战场上。今天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比较新鲜的是妮卡第一次破天荒地没有参加这种军事会议,除了周宇以外别人一概不明所以。凯茜端坐在大都督身边,落落大方但满眼的凌厉,任何与之对视之人都不寒而栗。
“松鹤,这里都是当家的在说话,你算哪根葱?更轮不到你来教训别人怎么做人!好吗?”
果不其然,仇蝰说话了。虽然口碑不怎么样,但毕竟是一族之长,血统和威严摆在那里,让人不容小觑。
“还真是有人倚老卖老啊!”
“小杂种,让你说话了吗?你那死爹来了也得排在后头。”
刁蚕刚一开口就被仇蝰一句小杂种给顶了回去。整个中军帐内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厮杀去了一起。
“我说,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容我这个不得民心的当家的说两句?”
大都督微笑着扶住桌棱,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眼神看上去平和娴静,语气和蔼宁顺,举止温文尔雅,动作落落大方。见过的人觉得奇怪,没见过的却都以为传说中的三军统帅也不是那么流氓无赖嘛,传闻果然不可信,咱眼中的大都督是个谦谦君子。
周宇踱步到凯茜身后,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关切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那丫头脸红的跟猪肝似的。这种当众的表白和示好,在那种蛮夷未开化的时代,属实并不多见,窃窃私语声再次甚嚣尘上。
“你要说便说,谁还拦着你不成?”
仇蝰咚的一屁股坐下,没好气地回他,眼皮一耷拉谁都不看,懒洋洋地鼻孔朝天。
“啪”的一声,周宇打了个响指。
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人还在四处张望着哪里发出声音,只见一根巨蟒一般的手臂从高獭身后抓过来,一把薅住他头发用力向后一拉,另一手一柄锋利的三寸匕首快进快出,只用了眨眼功夫,便把他喉咙开了个存许的口子。
高獭惊慌失措中,双手用力捂住脖颈。倏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向左右求救,两边人看着心惊肉跳又不敢胡乱掺和,俱是一个个向后躲闪,有的抱着椅子跑到了帐外。
血,止不住地从他脖子上的洞里涌出来,刚开始双手还有效果,后面血涌得多了变成了喷射状,捂也捂不住了,高獭从下巴向下全被红色浸透,分不清手指还是手掌。
高獭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周宇。直到死,他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塞拉,拉出去喂我那只龙。呃,算了算了,他太脏我那龙有洁癖,直接丢白条儿洞窟吧。对了,另外叫几个伙头兵进来把这里打扫一下。”
众人惊魂未定,只半分钟的工夫,一个叱咤杜班西亚几十年的族长就被放干了血,喂了长虫。能不叫人心惊吗?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鼓,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