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万轲兀自一怔,“义父,轲儿只当是为母报仇,一时间只觉得杀心大起,恍若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刚刚多谢义父出手相救。”
“我只当你是练成了天剑一,哪想你是走火入魔!”剑一当即摆了摆手,苦笑两声,“下次切莫妄动心火,也莫要勉强,长此以往被心魔反噬,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了!”
少年郎搔了搔后颈,赧然一笑,“多谢义父教诲,不过刚刚义父说什么天剑一重?您的意思是,我筑基的根本便是这天剑法决?”
剑一笑骂道:“不然你这猢狲当是什么?冲天峰的那班……那班庸人只一味蛮练那九天傲世决,哪知这天外有天,楼外有楼?那套修真法诀确是玄妙无比,可是入门极难。九天傲世,傲世九决。单单是第一决,义父就练了二十年有余,威力收获却不及这天剑一的一半。傲世九决如若练至大成自可傲视群雄,可要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还需练至第五决……所以虽说冲天峰门徒众多,可一般具是被拦在三决之外的门外之汉,达至大成的也不过区区十数人罢了。”
万轲倒是撇了撇嘴,“未成想这修真之道这么难走,我修了十五年却连天剑一都未曾攻破,若论其那冲天峰的傲世九诀……”
“你懂什么!”说话间这汉子抬手便是一巴掌招呼上去,“我这天剑法诀也未曾全部传授于你,只当是捡些强身健体,吐纳呼吸之法与你筑基所用。你不懂暗合天里自然,不懂收放先天之气又怎可跳修到天剑二重?殷师兄当年传我这天剑剑诀也只有三决,十五年练至如此已是不易,你还想怎样!”
听到这里万轲总算是松了眉头,揉着后脑笑问道:“义父如今又是怎样的修为了?”
剑一听言朗声大笑,“好你个小鬼头,莫不是还想探我老底?当年殷师兄传我的剑诀尚未完成,可早在三十年前我便已把后半决补齐,论及修为……你这黄嘴娃娃还差得远哩”
想来也对,这一过数年,剑一似乎真的从未老过。万轲忖到这里,不禁缩缩脖子,红着脸陪笑道:“轲儿随便说说,义父你也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汉子这边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地盯着密林深处许久,终是沉吟道:“想这钦原斩杀不尽必是巢穴在此,放任不理终会殃及凡人百姓。凤鸣山即是不管,那我们管。走,烧了这群毒鸟的窝!”
万轲这么一听,顿时双眼冒起光来,“义父说的对极,这么做也算为凤鸣山的百姓除去一害,我们这就走。”
树大林深遮天蔽日, 鸱鸮低鸣猿啼不住。
这深山老林,当真一片鬼气森森。
二人只觉丛林越走越深似乎没个尽头,阳光也愈发不及。林间尽是腐败之气,不时便传来鸟兽怪叫。剑一见识广博倒也不觉惊奇,只是万轲生平第一次入这深山老林,也不免脊背发寒,偶然怪声乍出便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剑一自顾走在前面,也不理他,自道:“未想这山林如此阴冷,九曲盘绕。定会有些个妖物为患,轲儿小心,莫被这林中景象迷去了心智。”
万轲暗自点头称是,却见不远处一汪青碧死水,臭气熏天。这林中的腐败之气,多半便是由此传来。
心念所及,万轲当即手指死水高声道:“义父您看!”
“洒家不是瞎子!”
这汪死水剑一自是当早已察觉,一只手指掩住嘴唇示意万轲屏气凝神,而另一手已是按在了魔剑之上。
但见这汉子紧盯着面前那一汪暗绿色的死水,沉声道:“这汪死水甚是诡异,轲儿切莫妄动,你我身上皆带着生灵之气,想来也在这林间逛了许久,若是有妖物它自会寻食而出。”
话音未落,刹时间死水直若沸腾一般,大颗水泡夹杂泥浆“咕噜咕噜”地向上翻滚四溅,还衔带着难闻恶臭。眨眼功夫,数以千计的毒鸟钦原便怪叫着由死水中飞出,浩荡之势,遮天蔽日。
“不好!照顾好自己!”
如是突如其来的恶鸟恶景,剑一始料未及,只得匆匆地交代一句,便提剑杀入毒鸟丛中。此间恶臭熏天,万轲哪还听得下剑一说的是什么,直憋得面色青紫胡乱地点了点头,只觉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自顾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另一边厢,那汉子信手拔出裂痕,剑指千记毒鸟,笑骂道:“好些个无知畜生,仰仗一身毒血祸害百姓,今那凤鸣山不除你,我也不会再叫你残活于世!”
群鸟一声悲鸣,似是预感自己命不久矣一般,哪还有了以往的煞气?当即具是四散飞逃,再无恋战之心。
剑一自道:“自知闯了大祸,还欲逃至何处?天剑十!”
说来也怪,汉子话音刚落,万轲竟突然觉得浑身一轻。
转头向剑一看去,只见这汉子剑指苍穹遍体豪光大现瞬间照亮了整片密林,万道强光刺得人不敢直视。剑光匹练,此番万轲已是背过身去也只觉得遍体灼热难当,有如烈火焚身。未容万轲再做反应,但听得“铮”的一声巨响,有如山崩当头九天雷动,真得万轲耳鼓一阵轰鸣。那万丈豪光以剑一足下为心向四周急速炸开,好似水波涟漪,瞬间便已涨满整片丛林,鸟儿非得再快,又怎能快得过光?
言多冗杂,而当此景真发生也不过几个喘息之间。豪光昙花一现,散尽之时丛林又似重归永夜,树还是那树,水还是那水,若不是那漫天毒鸟具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还敢确定刚才那浩荡天威般的一剑不是幻觉?
万轲当即倒抽了口冷气,自忖道,“自己自是以为十五年前义父大破司空山的那一剑已是用尽全力,未成想刚刚那一剑如此恐怖……若是这一剑斩在人的身上又会如何?义父半年以前若是用这天剑十的修为来抗衡那老儿也未尝会败。他宁可自己身受重伤也绝不动用这天剑功夫,这又是何必?”
剑一但见祸患已除,叹口气终是摇了摇头,信手将那魔剑收入腰间,转过身来微笑道:“走吧……”
话音刚落却听得林间竟也传来一声叹息,影影绰绰中缓缓行来一物,似羊非羊,似猪非猪,此刻羊头面露苦色,竟是能开口人言,对着剑一讥讽道:“单单一剑便损毁上千性命,好本领啊!这下你可满意了?上仙?”
剑一触电般地回过头,看向那怪物转而面色一沉,皱眉道:“媪?(*注1)”。
正可谓:
一十四载凡间路,凡尘处,人事无常,莫为正邪苦。
二十一年春秋客,凌霄阔,天地无恙,谁论仙与魔?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注1:媪,似羊非羊,似猪非猪。于地下食死人脑,能人言。以柏枝插其头方可杀之。《山海经·西次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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