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轲一众苦寻摘星之路如何艰险,罗裳又如何独自一人兴修避难圣所暂且表过不提。相去相去百里坡数日来路,许州金家堡方圆之内,已然顿现灾劫兽军一族。
“兀那老道,人间盛传那以夺天练气为最的许州金家……可便是在这里?”
开口的自是个蓝衫美妇,乍看上去眉目千娇百媚间偏偏生得一副妖魅面庞,此间葱段般的玉指正含于贝齿之间,一双媚态丛生的明眸顾盼生情,却是难掩满目凶杀之气。再一望这女人身后,精怪在先剩下的便是一大群叫不上名字的妖兽恶鸟,随意望之,这数量竟是不下百余记。
只听得一妖冷笑道:“这老道莫不是也迷了路?我看将军倒不如咬死他算了。他们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懒驴上磨……区区凡人,倒是真个蠢相百出。”
这女人也不理它,见眼下的老道士只顾抖似筛糠却也再不答话,又是俯下身子柔声道:“老头儿,你放心好了。我主上前些日子是灭了你司空山不假,他老人家将你交予我却不杀你,自当是赏识你的忠心,你只管说,我保证绝不伤你性命!”
老人神色一顿,深陷囹圄自也不得不答,低着头嗫嚅道:“过了前面丛林树海便是金家堡,那树海当中有我司空山帮忙设下的禁制,若是不知情者兀自擅闯,不被三昧天火焚身也定当困死于此。你等若想平安无事地潜入此中只需这般……”
蓝衫美妇听罢连连点头,回望身后一众又高声道:“你等可曾记牢了老先生的话?”
一阵震天的应允声后,美妇娇笑一声又道:“你等若是记牢了,这老人家便交予你等照顾了。记得……吃东西总要吃得干净些。”
说罢大笑着走进树海之中。
“你……你这妖女,你出尔反尔!”
“妖怪的话你也信?”
也不容这老头再去照顾这女人的十八代祖宗,这一众妖物早已是按捺不住一拥而上。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却真的将这老人剥皮拆骨,吃了个渣子都不剩。
而走在前面的所谓“妖女”,分明就是当日大破长生门的妖兽穷奇!
以为出卖朋友便能保住自己性命,妖物说的话又哪里能信?
这老人却真是傻得可爱。
又听有一妖道:“穷奇将军就在前面,大家若是还没吃饱,还不还不快快跟上?屠了这什么狗屁土堡,我等自会饱餐一顿!”
任是这树海生机盎然又当如何?
天作血色,它早便与这世间格格不入,钦原飞过草木枯,祸斗行罢地焦土。满天杀声之下,这千年大派许州金家,却只像个风雨中的小舟,风浪大些便立刻会没了踪影。
这一行妖兽大军里竟是并未寻到劫数和其他三大凶的身影,它们又去了哪里?
冲天峰如是,司空山如是,许州金家自也如是。
当日劫数未曾降世,虽说有个魔道长生门横在面前不假,可长生一脉不曾妄动,碍于方杰等一众高手的威胁在此,这几大宗派却也不曾妄自出兵讨伐。
自己门众虽是日日勤于练功,本领也还算可圈可点,不过练兵毕竟只是练兵。木桩巨石是可以测试本事不假,可它们同样也不懂还手。
那一众树海门人虽说个个本领不凡,可毕竟都是群未经历过浴血战争的生手。这一群妖兽军团突兀杀将出来,他们先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半。
而后他们要面对的便是,师兄同门被妖兽食脑断肢,而那妖兽被人炸断手臂依然发狂一般杀意更胜于长。鲜血,嘶嚎,嘲讽,惨叫,在面对真正的战斗时他们才真正的明白,当日为何金家堡人多势众,门宗仍然不敢对长生门妄自发兵。
战争带来的绝对不会是荣耀,战争只是战争。
即是战斗,便无非是杀戮、鲜血,还有无边的恐怖。
这一群虽是日夜练兵修行却毫无实战经验的金家门人在与那日夜为生计,为食物杀戮拼命的妖兽面前,全然只是三岁孩童一般软手软脚。
战争与斗法不同,战争拼的并非是功法高低,而仅仅是经验与胆色。
那一众只凭天性兽性战斗的妖兽们,自是不会在乎自己会否已被打伤,会否被人斩断了手脚,日后会否因为此战而寻不到老婆。
它们只知道杀了眼前的对手,自己今天就有肉吃,最少在今天就不会饿着肚子。它们发起狂来根本不会在乎那许多身外事,便不会犹豫,也自然不会怕死。
故而这一战,胜负已定。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金家堡大殿之上,一名老人瘫坐于长椅之上无力地开口问向面前那位千娇百媚的蓝衫美妇,“你等这般大杀九州,究竟是为的什么?”
穷奇打了个呵欠,回头望了望这胜负已定的战场,慵懒道:“何不.瞧瞧你们人类,你们木讷,犹豫,弱小,又自以为是……你难道不觉得,人类是天地间的一处败笔吗?”
“咳咳,的确如此……”
老人又道:“闻说当日丁先生和玉公子险些诛灭了你等……若是此话当真,却当真怪老朽当日未曾上山与众英雄联手了。”
穷奇面色一凛,转而大笑道:“你这老家伙,死到临头了却还是要气我一气。的确,当日我等刚刚降世,身形灵韵都未曾稳固,你等若是拼上全力,总算可以搏上一搏。不过你们人类还有一句话,叫亡羊补牢,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