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关五里来路,摘星崖。
四大凶兽傍身,灾劫就此傲然立于城巅之上,而这摘星殿下,万千兽军已成整军之姿。
一旁的梼杌紧了紧赤膊,狠啐了一口,瓮声道:“他奶奶的,七月飞雪,这是天上的那群老官知道我家主上要大破龙城了?”
而那灾劫却仍是缄口不语,怔怔地望着前路,若有所思一般地探出手指,捻下一朵飘雪。
真凉……
蓝衫女子转过头来望了望灾劫,又复望了望灾劫所望之处,当自犹豫了一番,迟疑道:“主上可有心事?”
只闻灾劫事不关己一般地淡淡道:“天门已破,毕方死了。”
众兽大惊,而那梼杌已是涨红了老脸,一步踱到灾劫面前,抱拳过顶当即单膝跪下,“肯请主上发令,叫洒家会一会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等只管直奔龙城先行动身,其间若是遇着小乡小寨要杀要吃自行处理方可……”
劫数说着,又复玩味地舔了舔嘴唇,当即将其手中的雪水尽数蒸腾化气,幽幽道:“那个好玩的朋友,本座要亲自会一会……”
众兽闻言,却是齐齐跪下,“可是……”
不待众兽说完,只听那灾劫冷声道:“你等好似还有异议?”
谈吐之间旌旗鼓荡,立时寒风大作。满城气温瞬间急转直下,万余兽军不禁齐齐打了个寒战。
“没有……”
“那还不动身?”
“喏!”
不见浊云七月雪,独余赤地血染天。
方才还是零星散落的温婉细雪,而现如今……漫天飞雪夹着烈烈寒风早已大如鹅毛扬扬洒洒。残肢也好,断旗也好,腥风也好,废土也好,经由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七月飞雪,倒写的佛字,焦黑的土地,遍野的残砖败瓦具是一并被层厚厚的大雪藏在下面。一眼望去,素裹银装,一片圣洁无暇。
只是除了那方永远也洗不净的猩红苍天。
灾劫就这么顶着如刀似箭的猎猎寒风,背负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摘星大殿之巅,似是早已成了一尊石人,似是眼皮都未曾眨过一下。
直望得远方终有人影可以肉眼可觅,直望得那两个一心取他性命的凡人,这凶神才终是迎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摘星大殿之下。
他那一双满含希冀的眸子,转瞬间又是被一团冰冷淹没。
那两个少年就这么远远地盯着城楼上,那个叫自己日思夜想直欲将其啖肉饮血的仇人,满腔的愤懑不平到了此刻,却是梗在喉间,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三子就是如此冷眼相望,怔怔地钉在地上,唯余风声作伴。
“本座还以为你们不远万里寻至摘星崖,总是有些话要说的……”
灾劫说着,冷冷地扯动嘴角,接着道:“我等今日虽是攻破摘星城门,而那老家伙却是早便甩下一众百姓,携众弟子逃之夭夭了。你等若是有心寻他,该是寻得到的。”
方杰却似全当听不到一般,盯着殿上灾劫冷声道:“你一个人?”
灾劫讷讷地点了点头,“一个人。”
方杰又道:“你还是小瞧了我等凡人……”
灾劫倒是冷着一张俊脸,认真地摇了摇头,“那一众兽军还有要事在身,不必于此耽误时间。至于你……本座何须小瞧……”
不待那灾劫把话讲完,方杰接着愤恨道:“你可还记得我?可还记得那长生门?”
后者略一皱眉,“那方黑水是我降生之地,我当然记得。”转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城下的方杰看上许久,淡淡道,“反倒是你……莫不是说,你就是当日那个刺我一剑的老匹夫拼上十余条性命救出山门的小鬼?”
方杰惨淡一笑,呷声道:“亏你畜生搅得人间地覆天翻,却还记得我是何人……”
“所以你便自堕奈落,甘愿自斩轮回,练个半生不熟的往生诀,来寻本座报仇?”
方杰兀自一愣,转而哄着双圆对那城楼之巅的大仇人嘶声道:“我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本座又是几时叫你炼魂做鬼……”
说话间,这灾劫全身杀意暴涨,冷冷地垂下眼帘,盯着城下目光凶狠的二者漠然道:“因为即便你做鬼成魔,对这天下生死,依旧毫无用处!”
一语话罢,这二人只觉周身顿生一股无匹威压。脚下一阵踉跄,不禁齐齐闷哼了一声,却总算是勉强稳住了身形,没有立时为那淫威跪倒在地。
“放你 妈的屁!”
在这等威压之下,方杰一旁的七月十四反倒钢牙紧咬,顶着高台之上的凛冽杀意当即自踱一步迎身而上,指着城楼破口大骂道:“天不佑我万千黎民,今遭就由我二人自断阴阳送你归西,兀那狗屁畜生,还不快快下来引颈受死!”
“就——凭——你?”
谈吐之间字字如钉,“你”字方落,那灾劫已同七月十四贴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