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虎日冲猴,岁煞南。
忌婚丧嫁娶,宜出行。
塞北草场,摘星一脉隐居之所。
只见那万轲与成阳刚刚提完两百桶湖水,现如今却是各自背着一筐竹篓在草场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牧草。而这二人当中自也有个与其年龄相仿,小麦肤色的精壮少年在一旁操着那口不甚流利的普通话,一丝不苟地指挥着。
“这个草不要割进来,这个草我家的马是从来不吃的,你莫不是又忘了?”
“对对,万轲兄弟打得对。成阳兄弟,我们牧民的马,只有吃了这种草才有力气跑得快!”
这少年嘴上说着,手里倒也跟着比划成个骑马的样子。这不比划倒好,手舞足蹈间,却是引得山坡之上的一众摘星子弟笑成一片。
“哈哈哈!你们看……你们看那傻子!一个傻子带着两个废物打牧草,这听起来都新鲜的很——是不是,仇师妹!”
仇蕊儿听了这话,自是气得鼓起两腮狠狠地跺了跺脚,手一叉腰指着那取笑的男人便骂:“师你的屁!谁是的你师妹!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要不是师傅他不准那两个人动用先天灵觉,就凭着你的那点手段,此刻早让我家成哥和万哥打得满地找牙了!”
姑娘的话音一落,却又是引得四下一片嘘声:“呦!仇师妹生气了,就为这么两坨废物生气了!他们怎么样?什么狗屁天选脉啊……还不是些个给我师兄弟几个端茶倒水、捶背捏脚的狗奴才?还说什么为着百姓一剑平了天门关外的鸦鬼,吹他的牛吧!即是杀退了鸦鬼,却又为何保不住那一众百姓的性命?关键时刻,不还是要我摘星崖亲自出手?两个没用的废物!”
此间还不等仇蕊儿开口驳斥,另一边的成阳已是长身而起。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柄打草的镰刀,只见其双目已是寒光爆闪,冷声道:“你不妨再说一遍试试……成阳苟活二十余年,还从未有活人说过我是废物!”
“我……”
那挑衅之人刚要开口,一望那成阳死水一般的双眸终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瞥了一眼一脸骄傲的仇蕊儿又复悻悻道:“于此站起来又是吓唬谁呢?真当我是怕了你?你若敢用那天剑的功夫……那你只管便用,还不看老子一掌结果了你这鸟……”
不待这人把话说完,那成阳的遍体上下已然寒光大放,冷声又道:“这可是你说的?成阳也正是好奇,师兄要如何一掌结果了在下!”
说话间,成阳做势便要袭身上前,却终是被万轲与那精壮少年一把按住。成阳挣扎之间只顾狠狠地瞪向二人,万轲也只得颔首摇头,而那精装的少年却是艰难道:“成阳兄弟,莫不是忘了当日你不服师傅分管自动天剑剑诀与师傅交手过后,咱们三个受了怎样的责罚吗?今个怎又动起怒来?你只当他是放狗屁就对了,莫要恼他,莫要恼他!”
想那当日拜师过后,那玄星老头竟是立时叫他三人打草提水,生火做饭。这行当自打拜师那日起,三人竟是一做便做到现在。那老头嘴上说着磨练三人品性,在这数月之内却是半点功夫都未曾传授。论起那成阳的脾性有怎又不恼之理?
半月前一探摘星上人卧房,一语不合自是交起手来。被其打断了七根肋骨之后却又是罚这三人七天之内不准再进半块干粮半分净水,若不是万轲成阳二人早有先天灵觉作为根本,那精壮少年还有一众族人撑腰,单是七天不饮不食,就决计会要了这三人的小命。更是庆幸那仇蕊儿精通医理之道,那摘星上人没有一掌废了成阳的功夫,这本就命数多舛的少年才能咬着牙撑到现在。
思忖间,那一片毡帐当中却又是响起了呼声。摘星一众弟子终是哄笑着扬长而去,“走啦走啦,不陪他们几个打草了……师傅在喊咱们回去练功呢!你们继续——继续把!哈哈哈哈!仇师妹,莫不是你也要留下来陪你那成阳哥哥一起吗?”
被这一众猛一点名,仇蕊儿当即俏脸一红跳脚骂道:“放你的屁!放你祖宗的屁!快些滚,老娘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姑娘嘴上说着脚上却也没停,已是一步一步地迈向了毡帐的去处,行走间终是放心不下一般地回过头来,红着脸对那成阳试探道:“成哥?”
见那成阳兀自低头割草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而又是跺脚气道:“白痴!我在喊你,你莫不是聋了?”
被她这么一骂,成阳自是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仇蕊儿却仍是一言不发。
这仇蕊儿见那成阳不但毫不领情,更是全由一种盯着仇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气急间又是跳起来道:“你这么看我作甚?又不是我要气你——不对!气死你才好,气死你!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成阳却又是把头埋下,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都说这姑娘的脸,六月的天。仇蕊儿先前还骂得正欢,但闻那成阳的一个“滚”字,竟又在那一瞬之间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好!你叫我滚……我仇蕊儿保证,这辈子也决计再不烦你了,我滚!我现在就滚!”嘴上说着滚,这姑娘却是半步都没动得。
成阳只任她这头哭得梨花带雨,自己却还似个没事人一般有条不紊地割着脚下的牧草。而再看那万轲,却是一脸疼惜地望了望仇蕊儿,转瞬又望了望身边的成阳,轻叹了口气终是摇着头埋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