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前几条表演我都看了,过于强调一个现代人的恐惧,当然,一个现代人第一次上战场,看到这么多的鳄鱼,恐惧自然是存在的。但这不应该是第一位,因为吴小清并不是前线冲锋的士兵,他的位置是在队伍的后方,是一个指挥官——而且他手里还有来自现代的武器,所以他会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其他的所有人都会恐惧,但吴小清不会。这场戏的整个视角,应该是以原始人的视角来看待的——这也是整个穿越戏里面最有戏剧性的部分。原始人眼中的吴小清是谁?是拯救世界的神,他们的神会害怕吗?你应该更多的表现出这种神性,你要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就跟你在动物园里看到鳄鱼一样——你会害怕笼子里的鳄鱼吗?在弩面前,这些鳄鱼其实跟笼子里没区别,他们肯定会失败。”
秦风努力的琢磨着吴小清的话,但很难将这种理论性的东西转化到表演中来。
“这样,”吴小清走去正在筹备的片场中,回头跟导演说,“陈导,我给他做个示范。”
吴小清拿起道具手枪,站在来到场景当中——他面前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些绿色的布偶作为想象中的鳄鱼——这些布偶是给后期定位准备的。
真实的鳄鱼战争一共有两个部分,分别是吴小清所在的有金部落,借助现代的弩对鳄鱼进行的单方面屠杀,以及有舟族和鳄鱼的血战。因为电影的篇幅和剧情需要,这两部分的内容被整合到一场戏里来了——这场戏中,吴小清带领的弓弩队是远程支援,前面还有近战肉搏的士兵。
所以戏里面的吴小清也不在是原先真实环境中的吴小清,而是出于剧情需要,在那个程度上更高大上一点——一个小流氓被拯救世界的事业所感动,成为英雄的那种感觉。
巧合的是,现在的吴小清,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吴小清,第二次救援任务之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非常接近剧本中的这个人物。
所以搜救队觉得他可以上去试试。
在吴小清拿起手枪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他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但就是现场每个人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手里拿的是真的手枪,只要他愿意,他随时会对着面前任何一个目标开枪。
“瞄准!瞄准它们的肚子!”吴小清高声喊道。
“射击!”吴小清开始向前走。他身边没有一个群众演员,但他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身旁都是随时听他指挥的士兵,他甚至能转过身来,用眼睛盯着空气——剧本中士兵的位置,还继续念出台词:“不要慌,放慢速度,保持一致!”
单就念台词这一点而言,吴小清的功底完全可以说秒杀这些所谓的职业演员。因为职业演员再钻研演技,无论是体验派还是方法派,本质上都是在表演。但吴小清不一样,他的演技,可以说完全跳出了传统的窠臼,已经别具一格的走出了属于自己的流派——他是写实派的。
对吴小清来说,无论是现在在剧组的摄像头面前,还是之前在所有的土著人面前,他的“工作”,都是属于念台词。但和纯粹的表演不一样,他面对的那些情境几乎都是完全真实的,演员靠念台词完成表演,他则需要依靠念台词,完成真正的指挥或谈话效果——战争中可没有导演随时给他喊咔。长期戴着一副眼镜,无时无刻的接受搜救队这位“导演”的临时指导,随时随地牢记自己的表演身份和职责,不管是骑士、将军、神棍还是神……长期的投入在一个角色中,让吴小清已经能够非常流畅自然的模拟出一个身份应该有的气质和神韵。
不,不能说是模拟,因为其中的每一个身份,吴小清都亲自体验了它们的所有细节,一个骑士如何骑马,一个将军如何指挥,一个神棍如何劝说,一个神使如何接受崇拜……其他演员是在接受角色的设定之后,努力朝着角色本身去靠拢,而在吴小清这里,他已经和角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就像现在,哪怕剧本中的吴小清,和真实的执行救援的吴小清完全不一样,但导演不得不承认,吴小清的演绎让他看到了这个角色的真正魅力。当吴小清走回到属于他的那张小板凳,继续开始“思考”剧本的时候,剧组的所有人都由衷的开始鼓掌。
“吴老弟啊,”陈明拍着吴小清的大腿说,“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会表演,这个角色索性就让你来出演好了……真是可惜,真是可惜!”
如果不是电影已经拍了三分之一,陈导现在连重头开拍的心思都快有了。
至于那位接受完“指导”的演员秦风,心里此刻已经说了一万个MMP。他让吴小清来指导,本意只是让吴小清提供一些帮助——包括说服导演接受他现在的表演状态,或者教他一些小动作,或者一些小细节——吴小清自然可以通过这些小细节,来完成对导演的说服。打个比方来说,现在的秦风,就像是一个脸上有瑕疵的相亲美女,面对挑剔的相亲对象(导演),想找吴小清借点化妆品,期望能够把瑕疵遮掩过去。
但吴小清这一手,无异于突然撕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告诉对面的相亲对象——像她这么漂亮就可以了。然后导演一看,原来的那个美女更没法看了,原本并不明显的瑕疵,现在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这就跟吴小清没什么关系了。哪怕之后这场戏连续咔了二十多次,吴小清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帮助那位可怜的秦风。到最后结束的时候,这一条还是没有过,秦风已经委屈的几乎快哭了出来——吴小清的表演,等于给他竖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