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
楼五尘愣了一下:“说什么?”
“天宫的事情,红莲道的事情,有雪的事情,还有您遭到的那些对待的事情——”晓琼秋的情绪激动起来,“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是吗。”楼五尘吐了一口气,“行西告诉你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回来的时候不就说过了嘛……”
稍微遇到了些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楼五尘平淡地说道。
晓琼秋紧紧咬着嘴唇。按照云行西的回信中所言,一个多月前的红莲道出走事件之后,出关的象山道人愤怒地去追红莲道主便再没有回来。迅速结成却又迅速破裂的短暂联盟的像一场地震撼动了上门每一个人,却没有谁敢说与仙门议和错了。到头来,反倒是主导和推进了这场联盟的云衡光与水上瑶光荒谬地受到了最大的非难和压力。
楼五尘自然也不例外——原本在天宫对他抱持恶意的人就不少,只不过有着云衡光这个师尊和未来掌门的有雪这个姐姐才让许多恶意止于恶意而已。如今有雪跳反随红莲道主出走,云衡光也同样在被冲击,楼五尘受到的挑战就可想而知了。
有判断他的特区计划过于浪费资源且不切实际看不到明显收益,反正联盟破裂应该取消无需再执行当初计划的;有老调重弹质疑他研究员身份要他给出学术产出的;有认为他建立学园心思不正图谋不轨的;有已经把红莲道看做假想敌认为他就是留下的细作的;有因为后续的神位拿不到了觉得他掌握仅有的几个神位之一太过浪费试图强行剥离的;还有怀疑他记忆里的功法并没有被
抹除想要窥探原始的修行功法乃至云行西初学的神道之力的……
一个多月间,楼五尘一直在诸如此类的明枪暗箭中挣扎着。说服过、辩论过、决斗过、搞阴暗的小动作过,被审查过、攻击过、搜魂过、强行抽取神位过——用尽了各种手段,跑过了各种门路,竭尽全力争取了所有可能的支持,才终于使得这座新生的实验田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天上的风雨。
但是另一方面,按云行西在信中所说,虽然楼五尘为她争取到了名为监禁审查实则由按察司保护的处分,但楼五尘自己就不得不接受七脉共同的几近拷问的彻底调查。即便结果上他们确实没有从楼五尘的记忆中发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个过程中却对楼五尘的神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甚至——
“……您已经不是归元境了,是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楼五尘一副被逗乐的样子,随手凝聚起法术质问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归——”
“虽然灵气上的改造还在,但境界却退转了,无法维持明悟本心的澄澈,甚至连杂念都压制不下来,随时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是这样吗?”
“……”楼五尘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半天才干涩地说道,“你猜的?”
“是。”晓琼秋坦然地回答道,“关于归元期的特性您当时嘱咐了我很多,虽然我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但结合书上的内容概念上已经理解了不少。所以您果然是——”
“别想岔了。”楼五尘打断道,“就算境界退转,那还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之前没有关系。古往今来那么多严于律己的贤人,谁是靠的境界?不能掌控住自己的念头,就只是自己意志太软弱了而已——你说的我明白了,是我错了,我之后会控制好自己,不再——”
“心病哪儿是一句意志的问题!意识障碍也好狂躁抑郁也罢,器质性病变该吃药就吃药,该做手术就做手术,您自己写在书上的话都忘了吗?”
“所以说我正在做不是吗!过段时间就好,过段时间——”
“为什么不说呢?”说道激动处的晓琼秋眼睛里漾起了水光,“我知道您的目标远大,想要从这里培育出美好的东西撒向整个世界——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却遇到那种事情当然会难过的啊!休息一下不好吗?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我的话,不能成为您的燕子吗?!”
“喂喂都这个年代了,放过六花吧……”楼五尘面露苦笑,但是见晓琼秋全然不被自己玩笑的意思带动,嘴角的苦涩便更深了几分,“没时间,没时间了啊……不快一些的话……”
楼五尘按着脸闭上了眼睛,晓琼秋也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过了很长时间,楼五尘才缓缓地开了口。
“……琼秋。”
“嗯。”
“那就拜托你了,现在的我确实有点——如果我犯错了话,纠正我一下。”
“嗯。”
“迷茫的时候提醒我一下。”
“嗯。”
“软弱的时候……鼓励我一下。”
“……嗯!”
“哈。”楼五尘的表情忽然松弛下来,“果然拿这种事拜托你……太羞耻了……上司失格啊……”
“才没有。”晓琼秋低声回道,“您辛苦了。”
“那琼秋,我忽然有点困了……我休息一下,一会儿的课——”
楼五尘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的‘叫我一下’甚至都没有讲出来就失去了动静。晓琼秋轻轻从休息室靠窗的柜子里取出毯子给楼五尘披上,然后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你的数学课……就由我的历史课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