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了非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极轻声地说了句什么。他的声音极低,台下的学生们因为没听到究竟说了什么而有些骚动,只有离得最近的晓琼秋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句——
“……暮夜无知,吗?”
楼五尘略带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没有人知道,就可以去做本来不会做的事吗?
因为不用负责任,就可以去说本来不会说的话吗?
不。
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对同一件事的选择也不应发生变化——就如同一个称职的作者无论是否有读者评论和催更,都应当同样持续稳定地更新。可以讨价还价的绝不是底线,会被环境改变的,也称不上原则。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楼五尘喃喃念起了前世学过的句子,“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这一瞬间,天地间的灵气仿佛扣上了某种无形的旋律,应着楼五尘的低语,激烈地朝着这小小的舞台汹涌而来!
“过去、现在、未来……元型、极限、求导……”然而,楼五尘却似乎对这一切浑然无觉,依旧出神地自语着,“在任何情况都贯彻一致的原则和理念,截取任一部分都与整体同为无限的无限……这就是无限,这就是真一,这就是……真正的一……”
仿佛应和着楼五尘无意识的低语,汹涌而来的天地灵气骤然凝聚,化为花鸟莲鱼种种异象,将楼五尘簇拥着盘旋而起,同时柔和而不可抗拒地、将所有人向外推去!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熟悉场景,云行西和晓琼秋惊得合不上眼睛:“万道护佑!城主他,又要晋阶了?
!”
“师兄才不到十七吧?!”云行西激动地满脸通红,又是高兴又是骄傲地说道,“这个年纪成就真人,上门千年来都没有过!”
“嗯。”晓琼秋苦笑着望向渐渐升起的楼五尘,“所以,他才是那个特别的人啊……同学们不要乱!楼老师他只是忽然顿悟了,大家听我的指挥,按平时火灾逃生的应急演练有序离开!到了外面后各组组长清点人数,在开阔的地方坐下好好观摩,对大家很有好处!”
此时,楼五尘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意识来,察觉到周围的情况后,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明悟:如果说归元是定性找到当家做主的元型的‘我’,那真一就是定量确定‘我’向着无限延伸时的极限——只要自己此刻在舞台上贯彻与台下一致的‘原则’,就能在这里踏入真一之境!
“可是。”这次轮到楼五尘苦笑了起来,“我做不到啊!”
“正是因为做不到,才会在这里驻足不前啊!”
楼五尘无法在这个舞台上再次拒绝晓琼秋。最初那次拒绝已经耗尽了他的坚定与决心——如果能够做到,那昨天晓琼秋以部下的歪理拥抱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推开她了。
将女孩子捧上来的真心狠狠摔碎本就是一件罪恶感极其深重的事,而当女孩子以近乎卑微的姿态将这颗被摔碎的心小心翼翼地黏好笑着再次捧上来时,你真的有勇气再摔一次吗?
楼五尘做不到。
——但是,他也做不到在这个哪怕是虚拟的舞台上给予晓琼秋梦幻般的泡影。
即便云行西也许根本不会意识到什么,他也同样做不到。
渴望着,却又同时拒绝着。在这个应该取得极限一致点上,明明只有非常非常微小的差异,可分别从两边逼近的时候,却成了lim x-x0-和lim x-x0+天差地别的第一类间断点!
“果然,我才是人渣啊!”
这一瞬间,在周围准备好观摩晋升异象的众人震惊地发现:原本和谐统一的青紫二色异象陡然分为了两个部分,隐隐对峙甚至敌对了起来!
“真一分裂,走火入魔?!怎么会!”云行西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但眼中很快露出决然之色,“我这就赶回天上找娘!只有真一境的力量才能帮师兄压制暴走调和真我!琼秋,这里就交给你了!”
晓琼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原本戴着兜帽静静坐在木弥佳身边的女子却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行西,不用了。”
“去天宫太远了,来不及。”少女恍若无物地穿过了天地异象的绝对屏障,撩起兜帽望向了上方的楼五尘,“幸好真一境修士的话,这里还真的……刚好有一个。”
——好久不见了,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