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赵澈和齐冰的婚宴, 陆喻舟牵着宝珊的手,走向马车。
这夜连风都是温柔的,宝珊不想乘坐马车, 陆喻舟便陪她走在回府的路上。
月光皎洁,将两人身影拉长, 女子月白色的裙裾与男子翡色裾摆相碰在一起。
“我昨日做了一个梦。”宝珊捏着男人修长的手掌,瓮声瓮气道。
随着年岁的增长, 女子面容越发成熟绝艳, 带着一股妩媚劲儿。
当她勾着一双妙目盈盈望着陆喻舟时,陆喻舟总会被她的模样吸引, 成亲许久,百看不厌。
“嗯,说来听听。”陆喻舟任她捏着手掌, 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 将她拉近自己。
宝珊歪头, “我梦见了来世。”
这跟岳父岳母相约的来世一样吗?陆喻舟淡笑,跟着点点头,“我也梦见过来世。”
宝珊惊喜,“你先说。”
陆喻舟看着充盈着银芒微光的前方,徐徐道:“我梦见来世的我, 是你的护卫,为你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这话说的,好像她会欺负他似的。
宝珊嗔他一眼, 迈开步子,不想再理他。
陆喻舟追过去,握住她的手, “怎么置气了?”
其实不然,只是想要撒撒娇,可宝珊撒娇的方式不似慕夭那么明显,但足够陆喻舟反思了。
见人儿不讲话,陆喻舟停下步子,扳过她肩头,让她面对自己,“跟我说说你的梦境。”
宝珊左右看看,见自家车夫牵着马车停得远远的,才稍微安心,推开他的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陆喻舟觉得好笑,又扣住她的肩膀,“我搂自己娘子怎么了?”
“不害臊。”
这人外表看着一本正经的,实则骨子里风流尽透,没少纠缠她做一些荒唐事。
十指再次相扣,陆喻舟执起她的手,低头吻了一下,“跟我讲讲,说不定到了来世,我还能按着你说的去找你。”
宝珊觉得新鲜,抿唇笑了。
她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没有与爹娘分离,在和乐的氛围里及笄,又与陆喻舟青梅竹马,顺理成章地定了亲。
梦里的陆喻舟对她很宠,喜欢用书卷轻拍她的头,再道一声:“小丫头。”
那种滋味似能治愈十六岁之前的心伤,让她体会到被人宠大的滋味。
可时光不会逆流,他们回不到过去,很多无法磨合的矛盾终究成了遗憾。
她知道人要向前看,不能滞留在以往,成亲后也被眼前的男人温柔以待,心中那些旧伤早已治愈,不会觉得委屈和不甘。
察觉到妻子淡淡的忧伤,陆喻舟将她揽入怀中,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脑勺,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弥补那时自己犯下的过错,我愿意用来世做交换。
当晚,两人相拥而眠,陆喻舟在梦境中辗转,竟真的进了宝珊昨晚的梦里。
次日一早,因为休沐,他没有早早起床,而是拥着宝珊亲热了一会儿。
宝珊被欺负的眼泪汪汪,掐了一把他的俊脸,“以后你都不要休沐了。”
陆喻舟窝在她如黑缎一样的秀发里,深深吸了几口她颈间的香气,“昨晚,我梦见你的小时候了。”
“嗯?”宝珊以为他在说笑,没好气地蹬他一脚。
他从被子里抓住她的脚踝,勾起尾指挠她脚心,将人儿挠得咯咯笑,才道:“你小时候不怎么搭理我,我还担心长大后娶不了你。幸好还是把你娶回来了。”
宝珊窝进他怀里,揪住他一绺长发嗦了几下,“一夜梦境,就能从小时候梦到长大吗?”
她十分喜欢这个嗦头发的小动作,跟小狗一样。
陆喻舟仰躺在床上,将她抱在身上,闭眼答道:“这个梦,仿若做了十年之久,每日都很煎熬,天天盯着你,就怕你长大后对他人芳心暗许。”
那梦境里,陆喻舟是带着记忆的,而宝珊并无记忆,所以,陆喻舟才会惴惴不安,偏执至极,当小姑娘刚及笄,就迫不及待去提亲,还把人亲哭了。
当然,这是荒诞的梦,做不得数,但心的历程清清楚楚地提醒着他,他害怕来世,害怕宝珊把他当作陌生人。
“珊儿。”
“嗯?”宝珊趴在他胸口,用他的发梢挠他的下巴,眉眼带着温柔笑意。
陆喻舟扣住她后颈,亲了又亲,直到把那娇嫩的唇啄红,才气息不稳地问道:“若有来世,你能等等我吗?”
宝珊拍拍他的面颊,“来世谁说的准呀。”
“说的准。”陆喻舟搂住她,让她服服帖帖靠在自己身上,“咱们规划一个共同的来世,牢记这份记忆。那么,无论哪一世,都可以顺着记忆去寻找对方。”
宝珊侧脸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伸手够了够他的鼻尖,当碰到鼻翼时,两手指一掐,迫使他无法用鼻子呼吸,“你真幼稚,陆大人。”
陆喻舟笑笑,轻启薄唇,没有接话。
幼稚便幼稚吧,因为他堵不起不可控的下一世。
宝珊挪动上前,还是没有松开他的鼻翼,还低头攥住他的唇,含笑道:“现在就送你去来世。”
谋杀亲夫吗?
陆喻舟翻身压住她,将她两只小手扣在枕边,“你想要,尽管拿去。”
说罢,低头吻住她上翘的唇。
门外,一身宝蓝色直裾的阿笙坐在廊道上,盯着紧闭的房门,嘀咕道:“爹爹怎么还不出来。”
他们说好今日去宫里蹴鞠的,别一会儿皇帝陛下都到了,他们父子还未到场。
少年发出一声喟叹,十来岁的年纪,身形早已褪去婴儿肥,变得清瘦修长,俊俏的程度亦如当年那个汴京第一公子。
也不枉他之前对着铜镜,期盼自己变瘦的心愿。
廊道的一端,阿栎和檀儿跑过来,搂住兄长的左右手臂,“大哥,爹爹何时起来?”
阿笙苦笑,“爹爹每次休沐都这样,还要看娘亲何时赶他出来。”
阿栎歪在阿笙肩头,吃着手里的果子,“我要是娘亲,真的受不了爹爹了,太粘人了。”
“咯吱。”
房门被拉开,一身华服的陆喻舟款款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阿栎,“吾儿适才说了什么?”
阿栎嬉笑一声,跳下美人靠,头也不回地跑开,生怕老爹“报复”他。
阿笙抽回被檀儿挽着的手,规规矩矩给陆喻舟行了一个礼,“爹爹,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今日申时还要入宫与众人蹴鞠。”
自己的长子乖巧懂事,陆喻舟淡笑着揉揉他的头,“在家中,不必这样。”
入私塾后,阿笙功课进步极快,很快从同辈中脱颖而出,成为翘楚,是以,他的同窗年纪又都稍稍大些,与他们相处,自然变得稳重许多。
可在爹娘面前,从来不需要这样啊。
阿笙腼腆一笑,“嗯”了一声。
陆喻舟拍拍他的后背,带他们去往膳堂,并吩咐厨娘为宝珊另备一份饭菜。
檀儿不懂娘亲为何一到休沐日就不与他们同桌用膳,不禁问出心中所疑。
陆喻舟抿口热汤,岔开话题,“为父傍晚回府,会检查你和阿栎的功课,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檀儿“啊”了一声,语调上扬,扁嘴看向低头干饭的阿栎。
阿栎抬起头,抹了一把嘴,露出一抹黠笑,显然,他早就预料到爹爹今日会检查他的功课了。
用膳后,檀儿赶忙回去用功,小小的娃子对着课本一目十行,记忆力超群,没一会儿就把陆喻舟安排的功课掌握了。
她哼着小曲跑去缃国公的院子,跟爷爷下棋去了。
宝珊起来时,府中和乐融融,她微微一笑,捶着腰肢去往膳堂。
此时的宫里,帝后与众臣子坐在看棚内,观摩着一场蹴鞠。
小太子站在慕夭身边,攥着小拳头替场上的选手助威。
慕夭搂过儿子,问道:“等一会儿回去,娘也教你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