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消失,万物融解。
释迦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虚无的混沌中。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他的佛心,道:
“佛祖保佑?佛祖要是保佑,你在冀州为何被送上断头台?”
“佛祖若是保佑,你又为何从贵霜王族,变成一个游学之人流落在外?”
“佛祖若是保佑,为何又需要你走去灵山?普度众生?佛连你都度不了,又何以度众生?”
释迦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惊,双眼发直。
他知道这个声音。
因为他每天都会听到这个声音!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让释迦不由得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恐惧,似乎那个声音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于是,释迦连忙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然后大声道:“你是何方妖邪?难道是人王派你来的?你以为你伪装成贫僧的声音,就可以动摇贫僧向佛之心?”
那个冰冷的声音不屑地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你,你骗得过世人,骗得过佛,骗得过你自己吗?”
“若你心中没有对佛的怀疑,没有对佛的愤恨,为何为会有我?”
释迦惊得双眼瞪大,他看向四周,却只看到一片黑暗,连忙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你莫要凭白污蔑贫僧清白!”
“贫僧一心向佛,历今世因果,修来世佛缘。贫僧所经历一切,都不过是佛祖对贫僧的考验罢了。贫僧以又如何会有什么怨恨?更加不会对佛有怀疑。”
冰冷的声音更加猖狂地大笑起来,道:“你以前在邑下学中讲三乘之法,每次都要选天气最恶劣之日,上讲台时,还会在楼梯上撒上钉子,身上扛着火盆。”
“上台之后,你还会三日不喝,七日不食,受尽苦难之后,再开始为台下学子讲学。”
“这是为何?”
释迦一颗佛心颤了又颤,他咬牙切齿地道:“贫僧如此做,只是因为人间是炼狱,熔炉,苦海,充满了无尽的苦难,只有渡过苦海,才能到达彼岸。”
释迦在这一片漆黑的混沌中,看不到任何事物,然而此刻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在直视他。
他在这目光之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因为这目光撕开了他的层层伪装。
那冰冷的声音冷笑道:“你之所以那般做,只是因为你嫉妒人间。”
“你本为贵霜王族,从小锦衣玉食,然而大商灭了贵霜国,让你从高高在上的王族变成了平民。”
“你愤恨大商,却又知这一切是贵霜听信仙神言进攻大商才招来灭国之祸。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贵霜帝国咎由自取,你无法找大商理论,你更不敢对仙神发泄怒火。”
“因此你只能希望有来世,在来世重新再过人上人的生活。”
“然而你看到了人间的美好,美好的超出你一切想象,于是你只能和自虐的方式消除自己的向往,欺骗自己人间疾苦罢了。”
释迦在这声音的话中,只觉全身冰冷,就像是一道万载寒冰从头顶灌入体内一般,连他的魂魄也要随之冻结一般。
他不由得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妖邪,你的胡言乱语,动摇不了贫僧的向佛之心。你骗不了贫僧。”
那冰冷的声音只是极为不屑的一笑,然后继续道:
“什么人间苦,世间恶,来世成佛,脱苦海,到彼岸。全都不过是自欺欺人。佛真的脱离了苦海,为何还要在人间兴风作浪?”
“佛真的到达到彼岸,为何还要煽动贵霜国与大商开战?”
“释迦,你所修三乘佛法,只不过是骗己,骗人,骗天,骗地,骗众生之法,你心中比谁都清楚,你只是不愿承认!”
释迦这一刻满脸惶恐,曾经所思所想的一切,都变成此刻劈砍自己佛心的刀斧,他挺着最后一丝向佛之心,一字一顿的艰难道:
“不管你是谁,你就算杀了贫僧,也动摇不了我佛光明相!佛说大光明世界,众生皆有佛相,邪不胜正,你休想坏贫僧向佛之心。”
那冰冷的声音发出轰鸣整个混沌黑暗地狂笑,一朵黑色的莲花自释迦眼前出现。
释迦此刻眼前的整个混沌天地,都是漆黑如墨,然而当这漆黑的黑色莲花出现之际,他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它。
那黑莲比黑暗更加黑暗,有寂灭气息纠缠其上,十二品莲台重重叠叠,每一片莲瓣似有天地大小,又似乎只不过掌股之间。
无数密密麻麻的大道篆文在莲瓣上流转,书写出一个又一个漆黑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