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进军营,那就不该再继续骑马了。
眼见着同队的兵士们接连下/马,我连忙抓起不利于行动的披风尾部,将其团成一团、抱在怀里,紧跟着也一并跳了下去,却不曾想竟正巧错开了魏绘向我伸出的双臂,而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抱着披风站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魏绘,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抱歉,是我小瞧了殿…小姐了。”
所幸魏绘没有生气,只听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非常自然地收回了手臂。
魏绘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却不显风流,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笑意,左耳后还梳着一串小辫。若非是肤色偏黑了些,比起武将而言,倒更像是个被世家养出来的翩翩公子。
而此刻,棕发紫瞳的武将正看着我、眉眼弯弯,恍惚间竟像极了我的父君。
可父君与魏都尉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又怎么会将他们看做一人呢?
我怔然,用力咬了一口舌尖,总算是摆脱了那莫名的情绪、清醒了过来,却也因此错过了回话的时机,而现在再开口总感觉难免有些欲盖弥彰之意。
正当我还在犹豫该不该开口道谢的时候,恰逢公良平这时也已下了马、稳稳地落在我的身后,又将马匹交给了一旁的兵士带走,打断了我:“这一路劳烦您了,魏都尉。”
魏绘回道:“公侍卫不必客气,这些不过都是我分内的事罢了。”
说完,他略微顿了顿,又继续道:“…说起来,都督已在帐中等候多时,请小姐与公侍卫随我来吧。”
我抬脚跟上、公良平与禄公孝则稍落后我两步。军营内随处可闻兵士们训练的喊声,气势汹汹、震人心弦,直叫人心生畏惧,一如我的父君。
不自觉地,我默默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端正好了自己的态度、才挺起胸膛继续跟在魏绘身后。即使面对来往兵士投来的各式各样的视线也丝毫不肯表露半分怯色,势必不能坠了父君之名。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我们在一处帐前停下,那些视线才都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魏绘也转过身来朝我行了一礼,歉意道:“军中纪律森严,还请小姐容许我通报一番。”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学着也向他回了一礼:“劳烦魏都尉了。”
魏绘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向帐前负责看守的小兵说了些什么。
声音略轻,加之我也没有偷听旁人说话的癖/好,故而并没有听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是瞧见那小兵似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便转身进入帐内。
不多时,那小兵就又走了出来。他先是向魏绘行了一礼,又转过来朝向我,道:“小姐请进。”
我提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踏脚走入帐中。——这次,身后的公良平与禄公孝没有跟上。
刚一踏入帐中,我便察觉到有一股让人不适的视线正在瞪着我,顺势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银色甲胄、头顶束鬓冠的紫发武将正坐在帐中高位上,面色不善。
我心下一惊,随即意识到此人就是罗允,毕竟这也没有什么好猜的。
只是现下他所散发的气息于我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好信号,便忙收敛了自己所有的傲气,尊敬地朝着座上武将拱手道:“前镇西将军赵云澜之女凰凌世,拜见镇西大都督。”
赵云澜,这是我父君的名字。
罗允没有回应,我也只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才终于听见了一声冷哼。
“起来吧。”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这关算是过去了。
罗允,出生钧州,少年从军至今已二十余年。因其善用兵,战又甚勇,且屡破异国,立下赫赫战功,最终以布衣之身成为镇西军大都督,是个非常传奇的人物。
放眼整个王朝,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便只有平北大都督田环,民间甚至还一度流有【西罗允,北田环】的说法,只可惜母皇听信小人谏言,负了两位都督。
此刻,座上的罗允正沉着脸,又反反复复地打量了我好一顿,眼神锐利得就如同一把利刃、仿佛要将我的外皮生生剖开般、内里都要看个仔细。
就在我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注视、腿软之前,罗允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的来意,我已经大概知晓了。”
我了然,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早在我抵达镇西军之前,公良平就已单独面见过罗允,且必不可能会对他有所隐瞒。
只是我没想到罗允居然会一点铺垫或是掩盖也没有、就这么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直接说出了口,直白得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和羽都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术相比、此番固然节省了我不少时间,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何尝又不是给我带来了新问题。
我摸不清罗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