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依旧浓,夏不馥郁,他的香淡淡的宁静,熏熏然地迷蒙着,撩地人的心也醉了。纳兰祈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着他的,好似一曲相思引。何谓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得君如此,倾尽天下又如何?
胸口撕痛倏忽狠狠撞来,几欲透胸穿出,喉间焚烧如火燎,每一寸呼吸都带着蓬勃疯涌的腥苦,鲜血无法抑制地从楚风月的口角蜿蜒而下,沿着纳兰祈剧颤的背心,开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河流。
背心深凉令纳兰祈恍然从梦中醒来,惶惶然反手一摸,满掌殷红,双目刺痛,连己身上的伤痛也浑然不觉了,忙不迭抽身出来,扶着楚风月的肩膀,问道:“楚风月,你怎么了?”
楚风月唇上的浅红略略一弯,越发衬得他的脸蜡白如纸,整个人如同在深水中浸泡地久了,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他轻言:“没事,我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
纳兰祈鼻子一酸,泪如雨下,抽噎道:“可是你。。。你怎么。。。”她轻轻抚过他跪倒在地上的双腿,突然兴奋地跳起,“楚风月,你的腿好了,是不是?你可以走路了,是不是?”
楚风月苦笑:“是锁脉神针,我有一日的时间。。。所幸千叶阵易破,我及时找到了你,先前看到你在林中遇险,却没法赶上你,终害得你受了伤,是我没用!”
“锁脉神针,伤经毁脉,自戕生机,楚风月你。。。”纳兰祈惊得花容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良久无语。他原本就羸弱已极,如何受得了这伤经毁脉、败血刺髓之苦?她见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忙一把揽进怀中,怒道:“谁叫你来的?沈思孝呢?我让他拦着你的!”
楚风月的声音仿若跨越千山万水而来:“我用毒。。。”
纳兰祈想到叶蓝那日千叮万嘱一定要阻止楚风月用毒的情况,直气得浑身抽痛,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撕裂开来,血流如注:“楚疯子。。。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谁叫你来的?谁叫你用锁脉神针的?谁叫你用毒的?”
楚风月双目微合,艰难开口:“我爹不要我,我娘不要我,蓝儿也不要我。。。只有师傅真心对我,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兰儿,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
“师傅?我爹?你是说顾秋疏么?”听到这个人,纳兰祈不禁心生讶异,她的爹,生了她却从没理会过她死活的那个爹,她几乎都快要忘了他的名字。只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他来乾国看过母亲几次。那时,清高孤傲的母亲开心地几乎失态失仪,逼着她唤他爹。母亲死后,他托人把她接到了大漠水栈,说要带她离开乾国。可是,她和顾兰亭在大漠里等了很久很久,他也没有来。后来,大漠里起了大风沙,水栈里的饮用水用尽,她只好外出寻找,不幸遇到了狼群,又遇到了秦筑,进了青衣社。可是,他,顾秋疏,怎么会成了楚风月的师傅?纳兰祈正想接着追问,一转眸,却见楚风月面泛黑云,气若游丝 ,大急之下,她什么都忘了,只是一迭声的唤:“楚风月。。。楚风月。。。”她初时喃喃低语,然后一点点变大,终化为声嘶力竭的咆哮。
楚风月渐而脱力,再难支撑,软软倾倒在纳兰祈的身上,如墨的发跌落在满地血迹中,纠结缠绕成破碎的山河。口中喃喃:“兰儿,不怕。。。你中的飞箭上的毒我已近帮你解了。。。我很累,很累。。。我要睡。。。睡。。。”
纳兰祈急得大哭,双手捧起楚风月的脸,语无伦次道:“你不要睡。。。不要睡。。。你不是想叶蓝么,我背你去找他,你不是想去回音壁拿箱子么。。。我。。。我背你去拿。。。我背你去看大夫。。。你想做什么,我都背你去。。。你不要睡。。。你。。。你要是敢睡。。。你。。。你。。。你就是对不起顾秋疏。。。”她一把撕了衣襟,缠起自己血流不止的肩头,又将楚风月负在自己的背上,咬牙立起,迈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