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祈醒来的时候是卧在一个人怀里的,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楚风夕冷峻的脸,他伏在马上,紧紧把她搂在怀中,身后有追兵,耳边有响箭“嗖嗖”穿过,她一瞬呆愣,忽而想起楚风月,想起情人河边的惨状,不由得潸然泪下。
眼泪无声滑到楚风夕的衣衫上,灼热的温度,凄绝的伤痛,他的心也无法抑制地跟着沉,埋首看了纳兰祈一眼,闷声道:“别怕,有我在!”
纳兰祈惶惑的心略微生出些感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便沉默着不说话。
楚风夕骑术高绝,又有良驹辅助,不多时,二人便摆脱了追兵。
楚风夕见纳兰祈面色疲惫,便放缓了马速,道:“高缺拒绝和亲,胤乾二国边境已经交兵,高缺获悉我在此处,是以派人追杀。那个姓名不详的哑巴和我带来的人仍在后方与乾兵(周)(旋),再有半日路程我们便可回到胤国境内!”
纳兰祈仿若未闻,空荡荡的眼神对着落不尽的残阳余晖,轻道:“楚风月不在了,是不是?”
楚风夕闻言面色一黯,握缰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抖。片刻道:“也不尽然,情人河流经多国,待得战事一平,我再命人沿河一直找下去。”他轻叹一声,语声忽而变得有些生涩,“祈祈,三哥出了这样的意外,谁也料不到,我。。。我自然也不会怪你,你无须过分自责!”
纳兰祈已无心细加琢磨楚风夕此话中的别样寓意,只茫然看着他,仿若自言自语般道:“楚风月还活着?是不是?”
楚风月下落不明,生死难料,楚风夕心中也甚是沉痛,但他却丝毫不敢将这痛流露半分,只怕越发触动纳兰祈的伤情。垂首见她神色怪异,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索性闭口不言,默默加快了马速。
亥时三刻,二人终于到了王宫门口。聂言昭已在此等候多时,谢云从擅离职守、不知所踪以后,他便顺理成章地继任了内禁统领之职。他性格急躁,不及楚风夕下马,便匆忙上前,心急火燎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向胤王交代!眼下胤、乾战事已起,大公子过世,丧事未毕,二公子戴罪,软禁太岳宫,胤王焦头烂额,他若知道你擅自调动内禁前往边境叠翠谷。。。”
聂言昭的话还没有说完,楚风夕便打断他,不容置疑道:“我先送纳兰姑娘回清流院,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聂言昭看了纳兰祈一眼,蓦地想起那日在栖芳居被她戏弄之事,心中老大不快,没好气道:“风夕,这紧要关头,你不顾一切前往叠翠谷,就是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我好心提心你,你之前把那个叫瑶光的姑娘弄进玉梨院,已经惹得谷若衾很不满意了,你再接回一个纳兰姑娘,谷若衾非去大王面前告你一状不可!”
楚风夕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姓谷的如何,与我何干?”说着,抱起纳兰祈,转首疾步向清流院走去。一路上,诸多进宫急议军事的官员向他行礼,他都一反常态地以礼回应,仿若唯恐他人不知他楚风夕在战事胶着、白事未毕的时候仍旧荒淫如故。
回到清流院中,只消片刻,景罗便将一切收拾停当,楚风夕忧心忡忡地看了看神智昏沉的纳兰祈,吩咐景罗道:“纳兰姑娘身体抱恙,你仔细伺候着,我晚点再来!”
景罗偷偷瞥了楚风夕一眼,躬身施了一礼,咬唇道:“是!”
楚风夕走后,景罗自去床边替纳兰祈掖被角,但见她面色惨白,眼神呆滞,不复平素神采,不禁落下泪来,愤愤道:“我先前听宫里人说死瘸子和小姐出游了,就担心地要死!这才几天呐,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真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纳兰祈忽而眼神一亮,直直坐了起来,盯着景罗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该去中直馆了,楚风月还等着我呢!”
眼下战事胶着,局势吃紧,楚风月失踪之事可大可小,连聂言昭都知之甚少,遑论景罗和其他宫人?她只道楚风月和纳兰祈外出游历,恰被百年难得的暴雨困于宫外,直到楚风夕前往迎接才得以归来,是以伸手探了探纳兰祈的额头,讶道:“小姐,现在是子时,死瘸子应该在睡觉,他怎么突然要出游呢?他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呀?这一路上他给了你不少苦头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