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刺出,却连楚风月的衣角也没有沾到分毫,弹指折剑,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披头散发的偷袭者垂首看着直直没入胸口寸许的断剑,在喷涌而出的鲜血中,狞笑着,轰然倒地。
风过残帘,撩开她凌乱的青丝,也正是这毫不经意的一瞥,楚风月方赫然发现这偷袭者竟是顾兰亭!
思绪刹那回转,阴谋,这分明是楚风夕的阴谋!
先前他借口瑶光身体不适,匆匆离席而去,怕就是为了安排这出好戏吧!否则,以顾兰亭的武功,焉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孤身闯入守卫森严的昭华楼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行刺?而此刻在昭华楼中的人,只有顾兰祈和顾兰亭交好,所以,这场戏最重要的观众一定就是顾兰祈!
果不其然,楚风月一抬头,便看见顾兰祈和高月落因为太过震惊而扭曲的容颜。
顾兰祈的震惊,他明白,高月落的,他却有几分糊涂,难道这阴谋也与她有关?
“不。。。”凄厉的悲唳瞬间打破了静寂,纳兰祈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中不停的下坠,抓不到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只是这样不停的坠落。
顾兰亭已是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姐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时我们在沙漠遇到大风沙,你外出寻水,救我性命的恩人便是楚。。。楚风月!这么多年,他挟恩以报,逼着我做了不少坏事。。。”
纳兰祈心中隐约泛起一股十分不详的预感,忙抬手掩住顾兰亭的口,下意识地不愿听她接着说下去。
便是到了此刻,维护他,似乎仍然是她的本能反应。
顾兰亭执拗地侧过脸,两眼灼灼与楚风月对视,余光中有奸计得逞的诡笑,有眷眷不舍的流连,有徘徊难决的不忍,复杂的心绪,连楚风月也无法窥视,难道是密室中的事令她恼羞成怒,转而与楚风夕联手污蔑于他?还是他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苦思无果,只好听她接着说:“姐姐,对不起,是我冒充刺客引严少白和聂言昭进云清宫抓你,也是我化身为蒙面灰衣人当众揭露你的身份,可是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冒死违背楚风月的命令,将真相告知于你。我求你原谅我!”
“亭亭,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纳兰祈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爆炸,炸得她粉身碎骨,炸得她万劫不复,“我和他。。。我和楚风月早已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姐姐,楚风月。。。他毁我清白,还想杀人灭口。。。可是我,多么幸运,临死之前还有机会向你说一句对不起!”顾兰亭语声渐轻,说到最后几乎弱不可闻,只听见她紧紧攥拳的手重重的,重重的,落在地上,只扑起尘埃几许。
“清白,灭口。。。”五脏六腑都痛至痉挛,纳兰祈用尽所有的灵肉泣血嘶喊,“亭亭啊,姐姐不怪你,姐姐不怪你。。。是姐姐有眼无珠,被人始乱终弃,受尽屈辱,连累无辜,都是姐姐的错。。。”
可是,不论纳兰祈如何哭喊,怀里的人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她只能任由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冷去。
“我没有!”楚风月清冽的眉目波澜不兴,他素来不喜解释,也不善解释,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很想得到她的理解,很想听她说一句“风月哥哥,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纳兰祈微微掀动顾兰亭褴褛的衣裙,视线骤然被她(大)腿两侧凝固的殷红撕裂,昨夜挽月楼中的惨烈一幕幕浮现在脑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斑痕和血迹意味着什么,一股寒气蓦地从脊背升起,抽痛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哪个韶华正好的女孩会以自毁名节、放弃生命为代价来污蔑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无意识的掀裙举动是多么可笑、可悲,为什么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找到他并不是凶手的证据?难道亲眼所见的鲜血会是虚假?难道亲耳所听的遗言会是捏造?
腔子里空落落的一片,连灵魂都被抽空,裂成碎片,满脑子都是惨烈的撕扯声在回荡——楚风月,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