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骗……
陆映清楚地读懂了她的口型。
原来,今夜的约会,自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
她从没有想过要与他重修旧好破镜重圆,从没有想过要为他准备新年礼物,更不曾要与他结伴逛上元节的灯市,一起吃什么汤圆。
她引他来这里,是为了害死他。
火光映照着陆映那张清冷寂然的脸。
他红着眼睛,凝望坐在菩萨掌心的少女。
灯火明光,她猩红色的斗篷和鸦青秀发在寒风中摇曳生姿,连扬起的弧度都极尽张扬妩媚,像是丹青妙手带着醉意,用墨笔肆意勾勒出来的尤物,在灯海中美的竟不似凡俗女子了。
她身后,巨大的灯海菩萨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
而她坐在菩萨拈花的掌心,像是干了坏事的狐狸精撒着娇依附菩萨,寻求佛门庇佑。
娇俏,灵动,美貌。
她被他如珠如宝地捧在掌心整整一年,娇养的什么似的,但凡他能弄到手的好东西,钱庄信物也好、点翠首饰也罢,还有其他绫罗绸缎稀世珍宝,全都一件不落地送到她面前。
她蜀锦鞋头镶嵌的东珠,就连沈云兮都没有!
可她却要他死。
她要他死……
他想不通,这个女人怎么就能心狠到这个地步呢?
怎么就要杀了他呢?
男人喉咙间翻涌着苦涩。
仿佛正在燃烧的不是酒楼,而是他胸腔里的肝胆,她毫不留情地点燃了他的五脏六腑,她引起的火焰是那样灼热燎人,把他最苦涩的胆汁都给烧出来了……
随着长风过境,金玉满堂的火势越来越大。
百姓和禁卫军轮番救火,可惜水源太远,根本来不及扑灭熊熊大火。
沈银翎坐在菩萨的掌心。
她俯瞰着蔓延的火势,眼中满是奇异的光。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她肆意大笑,像是得了莫大的乐趣。
沈云兮那群人要是烧死在酒楼,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了。
她的大仇也算得报了。
父兄和娘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很欢喜吧?
她好想念爹爹、娘亲,好想念兄长……
一点冰凉液体,悄然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哭了吗?
沈银翎抬手擦泪,却发现脸颊上的水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凉,这并非是自己的眼泪。
街面上,突然传来百姓兴奋的呼喊声:
“下雨啦,下雨啦!”
“阿弥陀佛,老天爷开眼,真是一场好雨呀!”
“……”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京城上空,配合着禁卫军们救火,竟真叫火势小了下去!
陆映和陆时渊的心腹们,裹着湿毯子冲进火场,迅速把所有人一一抢了出来。
虽然不少人被浓烟呛得晕厥过去,但因为抢救及时,至少性命无忧,就连高母都没死,反被抬上担架,前往附近医馆看伤。
沈银翎怔怔看着他们。
下雨了……
她算计了这么多日,算天算地算尽人心,却独独没算到今夜有雨……
“今夜有雨,今夜有雨……”
她呢喃,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滚落。
她抬手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断线珍珠似的打湿了衣襟。
今夜有雨……
今夜怎么会有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