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伶挑眉:“它们又没招惹你。”
怎么没有招惹呢?
陆映想,它们分明挡住了他目送沈昭昭的大船离开的视线。
返回佛寺的时候,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金光照在佛寺的琉璃瓦顶,折射出华丽温暖的光影。
薛伶看着陆映的背影。
他踩在山阶上,整个人却是阴郁寒冷的色调。
仿佛送走沈银翎的同时,也少了几分人味。
薛伶随手折下一根树枝。
突然不清楚把沈银翎那妖女送走,究竟是福是祸。
……
沈银翎昏迷了整整六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她坐起身,下意识望向窗外。
她居然在船上,两岸景色还十分陌生!
脑海中飞快掠过昨夜的记忆,她在佛殿里和陆映欢好,最后似乎是被他打晕了……
她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掀开放在床边的箱笼,里面是包扎严实的零嘴,下面叠着许多件石榴裙,她的妆奁也在,妆奁最后一层塞了厚厚一沓银票,还有两袋专门打赏下人的碎银锭子。
系在手腕上的玉佩忽然碰到箱笼。
沈银翎拿起来一看,一眼认出是陆映从小到大随身佩戴的信物。
他这是什么意思?
心底突然浮现出不妙的预感,她顾不得穿上鞋袜整理仪容,赤脚跑到甲板上,正巧看见陆时渊和罗家姐妹在用晚膳。
“哟?你终于醒了?”罗晚湘阴阳怪气,“不是说不喜欢我姐夫,不想和我们回江南吗?现在还不是巴巴儿地登上了我们的船?你们这些庸脂俗粉,明明就喜欢攀附权贵,装什么呢?”
“湘儿,不得无礼!”罗晚照呵斥了一声,又关切地转向沈银翎,“沈妹妹,你饿不饿?今晚有新鲜的鱼羹,还有些花糕点心,你瞧瞧可有爱吃的?”
沈银翎没有回答。
她跑到船舷边,朝北方张望。
大船行了整整一天,已经看不见京城了。
这是去江南的船,是陆时渊的船。
陆映,把她送到了陆时渊的船上。
他要她,和陆时渊一起回江南。
他要她,去当陆时渊的小妾!
亏她还以为他是喜欢她的,亏她昨夜还想和他重修旧好安度余生,再也不对他起坏心思!
可他竟然把她送给了陆时渊!
她像个玩物一样,被他送给了陆时渊!
明明……
明明昨天夜里他们还那样缠绵……
晚风吹拂着少女的长发。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渐渐盈满泪珠,倏然迎风滚落。
“昭昭……”陆时渊推着轮椅来到她身边,“我和陆映商量过了,对你来说,京城太过危险,跟我回江南,才是你最好的选择。那里没有沈国公府的人,无论是沈行瀚还是沈云兮,他们都不能再对你下手了。对了,我早上看了一眼,陆映还给你带了许多零嘴和衣裳首饰,等去了江南,我再给你买那边时兴的款式——”
“你闭嘴!”
沈银翎突然厉声尖叫。
陆时渊有些担忧:“昭昭……”
沈银翎眼睛血红,死死盯着京城的方向,按在船舷上的双手,用力到指关节泛白。
陆映,他凭什么不问她的意见,就擅自做主把她送去江南?!
她突然飞快跑进船舱,拖着那一箱东西来到甲板上。
她把那些昂贵的衣裳首饰和零嘴,一件一件全部丢进了河里。
她好像是被陆映送人的阿猫阿狗,连带着她用惯了的猫碗狗碗和玩具猫窝,一同送给了新一任主人。
可她沈银翎不是阿猫阿狗。
她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