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佛塔高耸入云。
罗晚湘猝不及防,尖叫着坠下佛塔!
少女身躯柔软,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板砖上,脑壳破碎骨头碎裂,污血顺着砖缝蔓延,血肉模糊地趴在那里,像是一滩丑陋的肉泥。
她的半边脸摔碎了,像是烂掉的半颗苹果,剩下一只完好的眼球怔怔盯着前方虚空,液体缓缓从眼眶流淌出来,是混杂着血液的眼泪。
春风吹拂湖面涟漪,周围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罗晚照不敢置信地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湘儿!”
她飞快跑到罗晚湘的身边,哆嗦着伸出手去触碰她的鼻息,可是罗晚湘已经没了生命特征。
她活泼娇俏可爱灵动的妹妹,就这么离开了她。
“湘儿……湘儿……”
罗晚照连声音都在颤抖。
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她愤怒又畏惧地仰起头,死死瞪向佛塔。
站在窗边的少女白发雪肤,美得惊心动魄,眉梢眼角都是孤冷邪戾。
俯瞰她们姐妹时,眼瞳里充满鄙夷和冷漠,没有丝毫该有的愧疚!
“沈银翎……”
罗晚照嘴唇发抖,呢喃出了这个困扰她多年的名字。
这些年的不甘和嫉妒涌上心头。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和陆时渊大婚那晚,明明是新婚夜,可王爷并不高兴,王爷借酒浇愁般喝了许多酒,在她身上放纵的时候,却哭着喊出了沈银翎的小字。
这些年午夜梦回同床异梦,王爷总会在长夜里呼喊沈银翎。
每年冬天,他还要给沈银翎寄去许多昂贵珍奇的首饰和数额巨大的金锭。
她记得其中有一副红珊瑚手钏,乃是王爷花重金从东海客商那里购置的,她一眼就相中了,王爷问她好不好看,她以为是王爷送给她的,就笑着说好看,却没想到,那也是王爷送给沈银翎的东西。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她求而不得的男人,心里却藏着年少时的青梅竹马,他把她藏在心上,即便相隔万里,即便多年不见,也仍旧心肝似的疼爱怜惜,唯恐她在苦寒之地过得不好。
可她身为发妻,却没能得到男女之爱,仅得到了他一点可怜的怜悯。
可她要怜悯干什么呢?
罗晚照心如刀绞。
她眼眸里掠过一抹浓浓的憎恨和悲哀,哭着转向众人:“狐妖害死了我妹妹,迷惑了我的夫君,恳求诸位为我出头,烧死狐妖,以绝后患!”
百姓们是亲眼看见沈银翎把罗晚湘推下佛塔的,也相信罗晚照的话。
男的害怕自己被狐妖吃了心脏,女的害怕自家相公儿子被迷惑勾引,于是群情激愤,高声呼喊着“烧死狐妖、以绝后患”,随即像是乌泱泱的潮水,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慈音寺,大有活撕了沈银翎的架势。
薛伶挑眉:“喔豁,完蛋了!”
黑白缚灵请示陆映:“殿下,卑职愿前往佛塔救人!”
陆映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随手穿上玄黑色连帽斗篷,拿兜帽遮住脸,踩着佛塔旁边的石灯,蕴着轻功跃上瓦檐,几个起落就出现在了顶楼。
踏进窗内,沈银翎正费劲儿地搬动桌角,试图砸坏锁链。
听见背后传来风声,她一把将锁链摔在他身上,脸色极其难看:“太子殿下还知道来救人?要不是你把我关在这里,我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百姓们涌上楼梯的声音隐隐传来。
陆映面无表情地解开锁链,将她揽在怀里:“抱紧了。”
沈银翎委屈地抱住他的腰身。
陆映翻出高窗,一手搂住怀里的少女,如同一尾黑色鸦雀,踩着瓦檐几个起落,就从佛塔背面消失在了远处的园林里。
百姓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佛塔正面,谁也没注意到沈银翎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