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阴暗不明,月色拂过她的发髻和裙裾,她明眸皓齿比今夜的芙蓉还要秾艳娇甜,额间刘海儿朝两边卷开,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心,眉梢眼角透出狡黠和算计,眯起丹凤眼微笑的样子看起来蔫儿坏。
而她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沈园。
陆映扫了一圈房间,最后望向她手里拿着的那本《论语》:“你拿了罗锡白的两千万两雪花纹银,还不够吗?”
“殿下这话真是冤枉人,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不知道罗锡白的那笔钱去了何处。”沈银翎滴水不漏,随即扬了扬手里的那本《论语》,“殿下要是不肯如我的意,我明天就让人把你小时候喜欢我的事情宣扬出去。我是不怕丢人的,可殿下却要顾及身为储君的名声。殿下尽得江南之富,手头并不缺钱,拿沈园换取名声,对你而言是很合算的买卖不是?”
陆映看着那本《论语》。
这是他小时候的书,这么多年未曾翻开过。
如今看着熟悉的封皮,倒是有些印象了——
他在书里,夹了沈昭昭的许多张画像。
一向清冷孤傲鲜少情绪外露的年轻储君,此时忍不住悄然蹙眉。
沈昭昭是狗吗?
怎么藏了多年的东西,也能叫她闻着味儿搜罗出来?
沈银翎把他的表情变幻尽收眼底,语气无比肯定:“陆映,你小时候就喜欢我了,是不是?”
陆映重又恢复高深莫测的表情:“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画我?还一画就是这么多张!”
“孤那时候很讨厌你。想让老师看见你丑陋的一面。”
沈银翎暗暗磨牙。
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从来就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怎么,承认喜欢过她,是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吗?
是会死吗?
陆映只当没看见她要吃人的眼神,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生人勿近的姿态。
他唤来桂全和德顺准备热水,走到屏风后一边解腰带,一边下逐客令:“孤现在要沐浴更衣——当然,如果你想留宿这里,孤也并不介意。”
屏风后很快传来水声。
沈银翎把《论语》丢在书案上,心里仍有些不大服气。
她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没好气道:“你把我送给陆时渊,本就应该补偿我。送我沈园做补偿,很合理的一件事不是?”
陆映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不合理。你在江南闯了那么大的祸,是孤替你做了遮掩,连你私吞两千万两雪花纹银的事情也没与你计较。你现在又想要沈园,未免太过贪心。”
沈银翎从书案最深处的屉子里,翻出一只陈旧的圆形锦盒。
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能看见上面精美的雕花。
她一边琢磨怎么打开锦盒,一边骂道:“陆映,你是天底下最小气的男人。”
“孤不小气。孤只是与你讲道理。”
“可我不想听你讲道理……”
沈银翎在侧面找到了锦盒开关。
她旋开锦盒盖子,看见里面全是小姑娘的东西。
坏掉的簪花、扎发的缎带、褪色的珍珠手钏、珐琅宝石小戒指、精巧的象牙梳篾……
全是她在俞府读书的时候,不小心弄丢的那些。
年少时的陆映,居然仔仔细细全部搜集起来,存放在最隐秘的锦盒里。
这一瞬,沈银翎忽然想,她不想听陆映讲道理。
她想听年少时的陆映,说一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