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别乱看。”
秦三七好意提醒了一句。
祝平安一直都很谨慎地低头,目不斜视,只是偷眼看到那幅画时,目光被吸引,有些失态,被更加谨慎小心的秦三七注意到了。
当然也可能是大师兄始终暗中关注新师弟,怕他第一次来镇长家,没见识出乱子。
他们师徒三人在偏厅等着,有人送上茶点,祝平安自己没什么胃口,倒想着要给小池带点,就往袖子里揣了两块红枣糕——他天天吃小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零嘴,总想着投桃报李。
“低头也没用。”孙医生一边品茗一边打趣,也不怕有仆人听到了碎嘴,“这青石板下面还不知道埋着多少死人,仔细看说不定砖缝里还有没擦干净的血。”
乱世之中,路有冻死骨,富贵人家享用着民脂民膏,远离人间疾苦,总有洗不清的原罪。
祝平安想笑一笑来配合这地狱笑话,可惜他笑不出来,因为孙医生这话之后,祝平安看砖缝里的淤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稍微盯着看久一点,眼前恍惚,仿佛真有污血从里面漫出来。
他赶紧揉揉眼睛,定睛细看,又并无异样。
可能是他眼花了。
也可能是幻视,毕竟这个小镇的邪门一直都未曾改变。
至于耳边听到的冷笑、哭泣与惨叫声,那更加不值一提。不过今天在这儿,有孙医生和大师兄站在旁边,总有几分安心感,天日昭昭,不可能有什么恐怖事件突然发生。
祝平安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前走进来目光所及皆是荣华,镇长家的富贵足可以安享几辈了,只是这荣华不知是多少他人的血肉堆积而成。
大约等了一刻钟左右,大少爷派了个丫鬟来传话,说他在书房读书疲倦,要小憩片刻,就不见孙医生了,让他直接去二楼少奶奶房间问诊。
祝平安觉得这两人的夫妻关系恐怕也不怎么样。毕竟是老婆怀有身孕的大事,还是第一胎,作为丈夫竟然不闻不问也不关心,那就可见一斑。
他们随着小丫鬟从楼梯上二楼,有个年老的婆子在门口等着,请孙医生进了房间。
刚随师父走进来,祝平安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站在一边偷偷看孙师父的表现,孙医生目不斜视,只对着少奶奶微微欠身。
少奶奶满头珠翠,一脸稚气,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岁。不知道是不是粉涂得太厚,一张脸像是平平整整的白纸,看不出容貌好歹,只有一双呆滞的眸子。
她虽然是坐着,但个子应该不算太高,穿着宽松的外袍,腹部微微隆起,整个体态显得不太协调。
房间内关着窗,略显气闷,光线也不是很好。
对于祝平安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心底涌起来的危险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