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这个样子?”秦三七正在问送病人来的农夫。
农夫焦急又惶恐,只一个劲儿摇头大哭:“我们乡下人哪知是怎么回事?我儿子好端端坐在家里吃饭,忽然七窍就喷出火来,浑身烫如火炭,碰都碰不得,往身上浇了好几桶水也是无用,只求大夫救命!”
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农夫也是浑身湿透,肩头的衣物还是烧穿了个大洞,肩膀上一片烧伤,估计刚开始抱着孩子,后来发现不对,只能将孩子放在水桶里提来。
他自己一点儿都顾不上肩膀的烧伤,只担心着儿子的安危。
旁边也有个农妇模样的年轻少妇提着一桶水跟进来,脸上有惊恐的泪痕,不住地往那孩子身上泼水降温,以求保住他的性命。
“有办法吗?”
祝平安不抱什么希望的问秦三七,其实他心里有数,这孩子烧成这样,五脏六腑应该都熟了。
秦三七被那孩子烫的无处下手,面色惨白,凄然摇头:“就算是老师在,这种怪病恐怕也……”
根本不知道病因,如此怪异的症状,也超过了祝平安对人体极限的了解,按说这个温度,人早就死了。
他们不是神仙,哪有办法救命?
“求求大夫救命!救命啊!”那农夫看着儿子的动静越来越小,咳的血也是发黑,情知撑不了多久,也不顾秦三七和祝平安年纪小,跪倒在地砰砰磕头,那后面跟着的少妇也是哭着哀求。
“我实在没见过如此怪病……”秦三七窘迫得手足无措,拼命想扶起农夫,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旁边的祝平安也一样,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施救,有心无力。
农夫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终于一把抱住滚烫如火炭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那孩子如同灼热的烙铁,甫一接触,他身上就发出嗤嗤声响,焦味弥漫,皮肉烫伤难免,可他心痛之余,哪里舍得放手?
不管变成什么样,那也是自己的孩子,恨不得分担所有的痛楚。
然而……一切都无用。
听到动静和跟进来的围观的诸人也只能跟着叹息两声,眼睁睁等着这孩子咽气。
祝平安亲眼看到这一幕,有种无力回天的痛苦,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弥生散,如果能解脱痛苦,用死亡对付死亡,是不是可以被原谅?
当然他只是想想而已,他不忍盯着孩子和那对可怜的父母,便移走了目光,却见药房门口还站着一些围观的居民,这些人的神色麻木,只用看热闹的眼神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有的还在啧啧称奇。
这种麻木不仁的眼神让祝平安想到第一次来到这诡异小镇的情形,他不由越加反胃难受,在那人体烧焦的味道中,想要呕吐。
等到孙医生终于回来的时候,可怜的孩子已经成了一把焦炭,面目模糊发黑,那对夫妻痛不欲生,已哭的没了眼泪,只呆滞空洞的看着这焦炭。
孙医生问清情况,面色难看,却也只能惋惜摇头,找了条布,裹上小小的尸体,将求医者送了出去。
药房里空气压抑,那股子人体被烧焦的味还久久不散,门外已没了看热闹的人,可那悲哭的声音似乎还没有散去。
“我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病,就算是我在,也一样束手无策,你们也不必太难过了。这世上生死就是这么轻贱,要当一个医生,总得习惯才好。”孙医生见两个弟子都很难过痛苦的模样,安慰了一句。
生死太多,无论在什么时代,人类的能力总是有限的。
当看多了这些死亡,就会学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