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贵人?呵,进宫的时候是穆贵人,终了的这一刻,还是穆贵人。
看着从窗缝透进来的那一缝天空,穆静姲终于明白了,其实只有“穆静姲”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娘娘,要不要喝口水?”玉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还在这儿?”穆静姲看向玉禅。
“奴婢还能去哪儿?”玉禅苦笑道。
长信宫外面那些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们或许还有个出处,像玉禅玉涧这样的,谁敢留?
自玉涧没了以后,玉禅连宫门都不怎么出。
穆静姲听了也只是苦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如静姝,她没了,至少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将她的儿女们护得密不透风的,自己呢?
玉涧不就是谋路子想离开已经如冷宫无异的长信宫,最后把自己的命折腾没了。
而玉禅,如果有法子,她应该也是想走的吧。
好在到底是多年的主仆,玉禅没走得了,伺候得也算是尽心。
“扶我起来。”穆静姲轻声道。
其实她已经起不来了,顶多只能多垫个枕头,让她半躺着。
“娘娘,您还是喝口粥吧。”玉禅又道。
“不喝了。”穆静姲摇头,“我早点走,你也早点脱身。”
只要穆静姲走了,玉禅才能离开长信宫,而无人说她背主。
玉禅手一端,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四周很静,一场雨后,树都秃了,这会儿,连落叶的声音都没有。
穆静姲却突然想起年少时,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天,那年她十四,即将进宫,穆静姝不过十岁。
不是长女,也不是男子,因此穆静姝整日低眉顺眼的,虽是嫡女,但也没什么存在感,还不如穆咏菊,仗着她娘得宠,时不时地还耍些小性子。
可,母亲喜欢她。
穆静姲记得那日她在屋里练字练累了,于是带着丫鬟去园子转转。
刚走出院子,便看到魏氏正牵着穆静姝的手,细声地问她:“怎地发烧来还来请安?”
穆静姲和穆老夫人住一个院子,穆静姝一年四年每天过来请安,从来就没有断过,只不过通常她走了,穆静姲还没起。
她今天发烧了?穆静姲正要过去问一声,便听到穆静姝说道:“我今日若不来,祖母她又要怪您教女无方了。”
魏氏摸了摸穆静姝的脸,很是心疼地说:“那便让她怪去,还是你身子要紧。”
穆静姲不禁有些发愣,母亲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自己过。
“娘,我没事的,不过就是多走一趟路,回去就躺下。”穆静姝白着一张脸朝魏氏笑了笑,又道,“那些账簿子我下午晌就理出来……”
“你别管了,才多大点儿的人,操这个心做什么。”魏氏打断穆静姝的话,“没得叫娘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