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观察了下,正在吃饭的几位夫子和揽天书院旧弟子皆面色冷淡,像没感情的木头人一样,导致堂子气氛凝滞。
那些新弟子不敢吭声,耷拉着脑袋扒饭。
她耸了耸肩,当没看到,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应如婉夹了些肉,咬耳朵道:“这个好吃。”
应如婉回以一笑。
翌日天还没亮,弟子们大多没醒,谢宁就到了后山石阶扫地,轮流的,今日是她。
几百道石阶旁边种了不少树,落叶掉一地,清理起来有些难。
其实这里平日里没有多少人会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弄那么干净,扫了一遍,树零零散散又飞下几片叶子。
“……”
她想回去继续睡觉。
不远处水涧流声潺潺,晨阳渐渐升起,云层缓慢飘动,借着朦胧光线,谢宁扫地正扫得认真。
一个人从她面前跑过,带起一阵风,刚扫成堆的叶子全散开,滑到下面的石阶。
这可是好不容易扫好的,她嘴角一抽,抬头。
踩乱叶子的是一名男子,他长相还算俊秀,身上还穿着揽天书院统一发的衣裳,肩上背着沉甸甸的包袱,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谢宁扫地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出声:“你去哪儿?”
男子双手攥紧包袱的带子,面泛喜色道:“我要离开这儿,我已经跟掌教说过了,她答应了。”
但掌教要他在晨间亦或是晚间从后山那条小道离开。
不要惊动太多人,只是小道过于阴森,他没按掌教的吩咐走,而是折路转到后山石阶,然后就遇到了谢宁。
反正只要能离开就好,他包袱里装了不少在揽天书院偷来的金器玉器,到外面也不愁吃喝,更好的是不受约束。
卖身契,掌教昨夜也派人归还了。
原本他来揽天书院就是抱着不纯目的的,只想找个地方苟活着,殊不知这里居然跟一般书院不同。
也是,不然也不会不收取银子,不过皆与他没关系了。
出到外面,他一定要向往日瞧不起自己的那些人好好炫耀一番,将他们踩在脚底,俯瞰着他们。
谢宁扔掉扫帚,抬手想楸住男子,一旦走出揽天书院半步,一定会没命的,他背后绝对跟着人。
还没碰到对方,一抹白色衣角映入他们眼帘,她看着另一个陌生男子走近,他剑穗是白色的,素净雅致。
“夫子?”
要离开的男子试探地唤了一声,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
被唤作夫子的叫沈墨玉。
他轻掀眼皮,平静的目光先是落到男子脸上,再落到谢宁身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来,划过男子脖颈,一剑封喉。
鲜血飞溅到她脸上,树上的落叶缓缓飘落,男子倒下,包袱滚下石阶,里面的金器玉器纷纷掉出来。
谢宁的手顿在半空。倒霉,怎么又让她遇上这种事了?
虽然她一向爱看恐怖、丧尸、变态杀人犯的小说或电影等,但亲身经历这种血腥的场景,还是有些腿软。不过也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得冷静冷静再冷静!
不到一会儿,凭空出来几个人将尸体带走,再清理染血的石阶和金器玉器。
沈墨玉拾阶而上,白鞋越过血液,跟她相反,他白色衣裳仍然洁净,一眼看去似乎没沾上一滴血。
经过谢宁身边时他停下,看着她,薄唇微动,吐出冷漠话语:“今日之事,你若透露半个字,下场将会跟他一样。”
虽然那些新来的弟子不久后也得面对残酷的事实,但也由不得是她说出去,揽天书院有揽天书院的规矩。
况且,掌教也很喜欢欣赏他们被捧到云巅再掉下来的慌张、恐惧、无措、求饶、屈服的模样。
能当揽天书院的夫子记忆力超群,几眼便会记住自己要负责的弟子大致容貌,他也是负责近月新来弟子的夫子之一。
她脸生得很,不是他的弟子。
不过她长得倒是灵动,鹅蛋脸,双目湛湛有神,眉心恰好有一瓣小小的粉红色胎记,似颜色淡的花钿。
好像是为了方便扫地,她袖子微微挽起,不拘小节地堆滞在腕间,有半角掉了下来。
沈墨玉收回视线,她是谁的弟子,自己并不是很感兴趣。
“回去吧,这儿不用你了。”
谢宁颤着手捡起扫帚,扶着裙摆拔腿就往石阶上跑,保命要紧,还没跑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问好:“许公子。”
夫子之间互称公子。
许扶清喜欢在树上休息,而且位置不定,揽天书院的夫子大多都知道,所以沈墨玉看到他并不惊讶,反而是从容地打了声招呼。
扛尸体的人也止住步子。
这下子谢宁不得不回头,转身看向他们,硬着头皮也喊了一声,在这里,弟子遇到夫子岂有当作看不见的道理。
许扶清下树,缓步走到尸体旁边。两名架着尸体的男子面面相觑,沈墨玉轻皱眉。
他琥珀色眼眸剔透干净,修长的手指覆上男子惨白的脸庞,静看一息后,温柔地阖上对方死不瞑目的双眼。
为何,要走的不是他的弟子。
可惜了。
他慢收回手,抬了抬眼。
谢宁的脚蠢蠢欲动,攥着扫帚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想赶紧回寝舍。
许扶清的手沾了些许血,又腥又臭,掌心那颗包着糖的糖纸也不能幸免。他喉结一滚,吞掉已含入口腔内的糖,忽地朝她招了招手。
“你,过来。”他看着她,温文尔雅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