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喜欢以理服人、不喜欢以身份压人的他耐着性子跟谢宁解释。
“她不能陪你去,两名侍女同时不在小姐身边会引人怀疑,况且今天我见你跟你家夫子的关系似乎不错。”
虽说安府公子不曾怀疑过她们的身份,但凡事谨慎为先。
毕竟一步错便会步步错。
应如婉担忧不已,却碍于他说得有几分理,插不上话。
听言,谢宁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卫之玠,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眼瞎,哪只眼睛看得出许扶清跟她关系不错了?
都是错觉,假的!
她差点想大喊出来。
不知他记起什么,犹豫了一下再说:“所以你去到许府后,只要你不乱动那里的东西,他想必不会对你多加为难,至于另外那两名男弟子现在同安府下人住一起,行事不方便。你去最好。”
“夫子,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一定在许府呢?”谢宁踌躇了一会儿,还在垂死挣扎。
卫之玠将杯子里的茶一干而尽,若有所思:“他会在那的。”
谢宁抿紧唇,还是不肯轻易答应。
系统出来提醒。
【宿主,您若答应,卫之玠对您的好感度也许会上升,因为好感度虽包括最常见、好感度升得最快的爱情,但并不仅限于它,还有友情、亲情、师徒情、患难之情等等。】
她有些讶异,顺口一问:“那卫之玠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原地踏步。】
房间沉默了好久,谢宁攥紧床木杆子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慢慢松开,终于对卫之玠松口了:“好吧,我去。”
卫之玠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万事小心。”
她不太情愿地接下。
一轮青月嵌在夜空之上,漫长寂静的荒道看不见行人,谢宁手指绞着灯笼的杆子,一边走一边四处看。
风一吹过来,高度及人腰的草哗啦哗啦地动。
也不知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周围真的有人,总能听到附近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不远处巷道的拐角边依稀站着一抹人影。
谢宁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去,顿时浑身一震,有一种前后左右有无数双藏暗处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的感觉。
深夜的凉气从微松的衣领口漫进来,一点一点地穿透身体,逐渐地刺入骨头里面,凉得让她发抖。
夜色浓稠,阴影铺叠下来,似要把整座西京城都撕破掉。
谢宁偏过僵硬的脖子,将灯笼往那个方向提了提,眯着眼儿认真地看一遍,发现那抹人影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刚刚只是看错了。
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她深深地呼了几口气,按着卫之玠给的地图,加快步伐往许府走。
许府曾被大火烧了一场,以往的光景荡然无存,这么多年来又没人敢过来,更别提打理了,杂草野花丛生。
谢宁站在许府大门前,抬头看着。
藤蔓攀着灰黑的破墙烂门肆意地生长。
上面的花的颜色如腐烂的尸体里流出来冰凉黑沉的血,密密麻麻地爬满许府外墙,隐隐散发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四周弥漫着诱人而恐怖的气息。
谢宁握了握拳,颤着声音朝里喊:“小夫子?小夫子?”
没人回应。
少年赤着脚坐在房梁上,苍白劲瘦的脚踝裸露在外。
他含着果子糖,刚洗过的墨发褪去血腥味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披散在身上,红衣松松垮垮地套着,红色发带随意地扣在腰间。
闻声,许扶清不急不缓地抬头看出去。
糖碎了。
他咬了。
她慢慢地踏上凌乱散着碎石和叶子的石阶,待进到大厅,看清里面的景象,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
先映入谢宁眼帘的是一颗黏附着黑色潮湿长发的头颅,他面色青紫,眼眶撑得很大,眼珠子似乎要掉出来一样,正对着门口。
而尸体的另一部分被麻绳勒住,双手双脚满是挣扎时留下来的痕迹。
“啊!”
这不比鬼更吓人?
谢宁松开灯笼,腿一下子软了,啪的一声跌倒在地,即使砸到屁股发疼,如今也没什么知觉。
她眨了眨眼,快速反应过来,本能地想离开,奈何双腿像刚跑完八百米,一点儿都使不上劲儿,干脆手脚并用地向门口爬。
一抹冰凉蓦地握住谢宁的脚腕。
许扶清俯身过来,红衣和松木香一层层地覆盖上她,他虚虚地压着她,指尖触上她因爬行沾满灰尘的手,轻轻笑了两三声。
谢宁像是被冻住了,大脑陷入宕机状态。
他垂眸望着她,语调细慢,像是不解,莞尔地问:“谢宁……你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