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躺了进去,不久后棺盖就被人从外面关上了,里面很黑很黑,我只能听见老鼠的叫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所以很怕。”
她看着许扶清,眼神没有闪躲,坦荡荡的,而少年面上没太多复杂的表情。
小刀忽地停下,不再转。
许扶清笑弯了眼儿,脸更加贴近了,他紧盯着谢宁漆黑的双眼,似乎在寻找着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找不到。
外面的雨停了,月亮却没再出来。
“那可真是一个有趣儿的梦,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怕。”少年的嗓音轻散在谢宁耳畔,低喃如情话。
她顿时无言以对。
许扶清唇角弧度不变,看了一眼她微颤抖的睫毛,小刀也放好了,慢慢地站起来,那用红色衣摆铺叠而成的红莲随之消散。
谢宁不禁多看一下。
他低头,神情是说不出的怪,两指扯了扯掌心包扎着的丑陋蝴蝶结,语气却没带情绪。
“算了,为了报答你帮我包扎伤口,我到时候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那里……我很喜欢,也很美。”
说到一半,他礼貌性询问她的意见,“好不好?”
嗯?有趣的地方?
她放好药箱,思忖片刻,应:“好,那就先谢谢小夫子了。”谁知道拒绝会不会触发什么死亡按钮,还是答应为好。
“对了,你是东京平溪人对吗?”
烛火忽地熄了一盏。
许扶清走到房间里的梳妆桌前,眼睛没有一丝温度地看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自己和站在他身侧的谢宁。
他戴着铜铃铛的手抬起,细微撞击声散开,冷玉指尖先是掠过铜镜边缘,再碰到镜面,隔空地点在她的唇瓣上。
谢宁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
“嗯,我是东京平溪人,怎、怎么了?”
揽天书院会调查弟子的身份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知道她是东京平溪人也不足为怪,只是无端问起就有些怪了。
“你在东京平溪长大?”
“对,前两年才来的西京。”这次谢宁脑子转过来了,没迟疑就回了。
许扶清指腹描绘着她一张一合的唇,又问:“东京平溪有什么好吃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就算是早有准备,谢宁也避免不了紧张地握了握拳,脑袋搜刮着说辞,“梅花包子和陈家油饼最好吃,以后你要是去东京平溪,可以试一下。”
少年面上挂着温柔到渗人地步的笑容,指尖滑到铜镜里的少女的脖颈,眼珠子转到一侧,“梅花包子和陈家油饼吗?”
谢宁一时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点头。
许扶清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她一眼,没再问其他,走到门口,推开门便离开了。趴在侧榻的应如婉不舒服地梦呓几声。
大雨过后,吹进来的风有些凉,谢宁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距离安老爷死那晚已经过了两日,皎皎清月从树隙间洒下浅光,安府院中的假山淙淙淌流着水,明面看似乎如初。
谢宁跟在应如婉身边,听安府管家说话。
前日安府公子喝完药后,立即吩咐前夜发生一事一律不得外传,且丧事一切从简,对外说安老爷乃突发恶疾而死。
继而他拂退所有下人,把自己关房间里,一关便是两日。
虽说安公子素来跟安老爷关系不好,也恨他纳妾过多,间接地气死了自己的母亲,更别提他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人,本就该一命偿一命。
但终究是血脉相连,导致如今心情复杂。
当然,安公子拎得极清,也没有怪许扶清,毕竟对方是自己请来帮忙的。
而安府管家担忧自家公子的身子吃不消,于是希望应如婉这位‘表妹’能够好好地劝一劝他,她自然不会拒绝。
应如婉听闻安公子不肯吃东西,心微动,亲自到后厨煮甜汤。
弄好甜汤,应如婉和另一名侍女送进房间给安公子,谢宁没有跟着进去,应如婉怕安公子看到她会想起不好的事。
谢宁守在门外,垂眼看了看颜色变成不深不浅青紫色的手腕,又抬眸看院子。
没想到短短几日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还一直找不到可以获取卫之玠好感的机会,但深知急也没用,俗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上次答应卫之玠晚上去许府送信给许扶清,竟然才增加了一个好感度。
谢宁无语地摇摇头。
夜晚清风摇晃,屋檐上一大早便挂满了白色的灯笼,一盏一盏间隔不远,全都点亮了,一片清冷无比的灯海。
周围的白色带子飘荡着,廊道时而走过两、三个安府下人,他们穿着颜色素的衣裳,窃窃私语。
慢慢地,没人从这儿经过了。
四下寂静,谢宁又站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谢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