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到了百家巷巷子尽头的院子。
四下看看,没有人,她正欲敲门,谁知手刚碰到门板,没上锁的门便缓缓地向里敞开了,微微地露出院子里的荒凉。
谢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压下怯意,先是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再慢慢地抬步跨过门槛走进去,“许夫人?许夫人?”
秦姝说过可以这样称呼她。
没有人回应。
进到院子中央,咔吱一声,身后的门阖上了,谢宁猛地回头一看,心脏狂跳,但表面还算镇定。
“许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一名头戴帷帽的人从院子的阴暗一侧踱步出来,一袭白色衣袍在月色下显出一股高洁的气质,暗淡的天光笼罩着他,“许夫人?”
声音有些熟悉,男的。
谢宁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只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秦姝,很明显是一名男子,而能跟秦姝扯得上关系的男子,貌似只有许正卿和秦玉。
但她猜是秦玉,毕竟许正卿和他身上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的,许正卿的是温文尔雅,而他的则是阴柔中带狠辣。
只要都见过两人,一定能分辨出来,恰好谢宁在别人的记忆力都见过。
谢宁想,自己知道秦姝说的帮忙是什么了,难不成是要帮她逃离秦玉?倘若如此,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
秦姝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还没等谢宁开问,秦玉摊开掌心,露出一支沾了干涸血渍的红色钗子,半句不提其他,只问:“这可是姑娘之物?”
谢宁不见红色钗子那晚,几乎把整间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在走过的廊道找过,还是没能找到,那时便知大概是秦姝拿走了。
不过也没法子,唯有等今晚见到对方才能问她拿回来。
不曾想竟辗转地落到了秦玉手上。
一定程度上说明秦姝想做的事情兴许是被他发现了,而秦玉今晚之所以来,极有可能是因为想把她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给杀掉。
不得不说,自己是过于倒霉了。
谢宁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紧匕首,嗯了一声,“没错,你拿着的正是我的钗子。”
秦玉不急不缓地摘下帷帽,修长如玉的手将它随意地放到一旁,那张过分出挑的面孔映入她眼帘,谢宁有点儿移不开眼,纯属被惊艳到。
“原来是你。”他长相偏向于柔媚,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谢宁是真的听不懂,“什么叫原来是我?我们之前见过?”
“前几天西京城下大雨,我见你站在雨中一动不动,过去给你撑了一下伞。也是,那时我蒙住了脸,你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难怪,谢宁当时就觉得对方像秦玉,“哦,我想起了。”
秦玉苍白面容上神情寡淡,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在浅浅的月辉之下,毫无违和地融合了些许院中的萧瑟。
他朝她走了过去,伸手到半空,露出平易近人的笑,“那便还给姑娘。”
红色的钗子躺在大掌上,等待着主人的认领。
谢宁睫毛微动,望着秦玉暂时没有动作。
他就这么站着,身姿笔直,绑了白色流纹细带的腰身纤瘦,两道垂下来的细带随清风晃荡,仪容端方,宛若画上仙人。
见她迟迟没拿走,秦玉眼睛弯起些弧度,“怎么不拿?”
谢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思忖半晌,直言不讳地问:“拿走我钗子的是一名女子,为何是你来还?你又是她何人?”
她怕接下后,秦玉就会动手杀自己,得绞尽脑汁地拖延时间,可拖延时间后呢,又该怎样安全地离开此处?
要知道这儿离林府有一段距离,附近又没人。
秦玉微微一笑,“那是我内人,更深露重,她身子弱,很容易生病,我得知她要在今晚还这支钗子给你,特地让她留在家中好生歇息,让我来。”
骗人。
若不是看过别人那些关于他们的记忆,谢宁怕是也会被他这番挑不出毛病的说辞给骗了,她现下一听便知道是假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劳烦你了,大晚上的还要特地来一趟。”
他莞尔:“举手之劳罢了,姑娘无须介怀。”
如今看来,秦姝的小算盘应该是被秦玉识破了,还把她拖了进来,想脱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为什么活下来的是秦玉,而不是许正卿,谢宁觉着有点儿可惜,如果只有秦姝和许正卿活下来了,或许他们会变得幸福。
不,也不一定。
许府满门被灭一事,对许正卿来说过于残忍,死了可能才是解脱,只是许府灭门跟秦玉有没有关系呢?她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秦玉端详着她的脸。
他笑意不减,温和的眉眼却又隐含几分煞气,“姑娘当真是胆大,深夜独自一人前往这荒废的巷子,只为寻回一支钗子,莫不是重要之人送给你的?”
谢宁猜不透他的想法,内心忐忑,“这钗子确实对我挺重要的。”
于是她终于想伸手过去拿过钗子了。
而秦玉却忽然收回去,他眼眸微微转了下,看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了屋顶上的红衣少年,目光耐人寻味。
“你”谢宁皱了皱眉,顺着他视线看去,呼吸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