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由于是下坡,筱曦一路走的很轻快。她后面,跟着的是麻杆姐,再后面,是“绒线帽”。
云骨在最后压队,慢悠悠地闲逛,不时抬眼看一看“小溪”的背影。
这丫头,平时应该是有长期健身习惯的。进山才第三天,已经游刃有余了。
走得这么开心,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前面的“绒线帽”感到了背后的脚步声,侧头看了一眼。
经过昨天,“绒线帽”多少有点怕云骨了。
她觉得这个领队,特别难相处。天天端着个不怒自威的架子,坚硬而冰冷,却又偏偏每句话都说在理上,让人没法儿投诉,就跟上学时候的教导主任似的,让人又怕又厌。
像现在,这个领队不慌不忙地跟在自己后面,简直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她走。搞得她不由自主地,就,有点紧张。
她试图往前赶几步,想超过麻杆姐,跟这个领队离远点儿。
道路很狭窄。
“绒线帽”却试图弯道超车。
还要从内道去超。
她本来算准了空间和速度,觉得自己一步就能迈过麻杆姐去。
却没想到,转弯的山坡上凸起了一块大石头。
“绒线帽”哎呦一声,想去躲那块石头,胳膊肘一拐,就拱到了麻杆姐。
麻杆姐,其实已经好几顿没怎么正经吃饭了。
她高反确实严重,第一天,她被云骨硬按着吃了晚饭。
昨天晚上,她趁着领队没注意,倒掉了半碗面。
都是成年人了,她吃不下去,也没人真逼她硬吃。
今天早上,她还是没有胃口,到现在,一上午,她只靠吃了两块“能量胶”顶着。
就这体力,实在经不住“绒线帽”这带着体重的一拐。
脚下一滑,“麻杆姐”就往旁边的峡谷悬崖一侧倒了出去。
筱曦只听到身后一声尖叫,回头一看,正瞧见麻杆姐失去平衡,眼瞅要滑下山坡。
那一刻,杏仁体上线,前额叶关闭,肾上激素飙升——一句话,所有的反应和动作都是本能。
筱曦回身,一个箭步搓出去,伸手去拉麻杆姐。
麻杆姐是站住了,可是那股向外倾斜的反作用力,全作用在了筱曦身上。
她只觉得自己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脚就收不住地向着万丈深谷边滑了下去。
下一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筱曦的心脏瞬间蹦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她挥着手下意识地去抓地面上的杂草,可是,高原之上,一把下去,只抓到了几粒石子。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她下滑的趋势。
一股麻酥酥的痒意冲上头顶,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即将失重的眩晕感和内心瞬间袭来的巨大恐惧……
紧接着,她的手臂上一紧,一道万钧之力牢牢地箍住了她的大臂,一股极大的力量猛地把她提了起来。
再下一刻,她整个人天翻地覆地落入一个柔软又坚硬的垫子。
惊魂未定。
天地一片安静。
只有头顶上传来的浓浓的粗重的呼吸声。
筱曦腿都是软的,全身都是冷汗。
她缓缓转头,发现她和云骨两人就躺在陡坡的边缘,下半身已经滑出了路基,再差一尺,他们俩就要一起滚下深渊了。
现在,她的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云骨的怀里。
他喘着粗气,胸部起伏不定,只垂眼看着她。
那眼神,恶狠狠地,鹰巡虎视一般。
麻杆和绒线帽也吓傻了。
她们两个人是亲眼看到领队几乎是一步就跃过了两个人,飞身扑出道路,一把拽住了下落的人,然后强扭重心,抱着那个姑娘砰的一下滚在了地上。
足有一分钟,四个人谁也没说话。
筱曦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四肢都在发抖。
云骨被这一下被砸得够呛,半天才撑着地面坐起来。
筱曦则用手推着他的胸,借力跪在了他身边的地上。
俞大哥听见了动静,赶回来了:“卧槽,这是怎么了?!”
饶是俞大哥经验丰富,也惊呆了。
云骨抬头看了他一眼,沉着声音说:“没事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转身看着“绒线帽”,口气冷得像被冻住的万年寒冰:“你有脑子没有?”
“不知道悬崖边上是不能超人的吗?!”
“你,”他手直接指在绒线帽的鼻子上,声音大了起来:“他妈傻逼吗?!”
然后一转身,一腔怒火直扑宁筱曦:“还有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救人轮得到你吗?!”
筱曦呆呆地抬起头,看着云骨咬牙切齿的下颌线。
他的脖子上,青筋暴露。
视线顺着他的肩膀下滑,落在了他的手上。
筱曦颤巍巍地说:“你的手……”
云骨低头,看见筱曦已经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仰着脸,大眼睛里又漾起了泪光……
云骨看看自己的手,手掌的一侧,被乱石子蹭得血肉模糊。
他再抬头看看筱曦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啧,这一刻,他手不疼,头疼。
这丫头,怎么又哭了。
…………
一行人回到营地,云骨黑着脸,一转身,就自己回了大帐。
宁筱曦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紧绷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蔫头搭脑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也不能怪他生气不是?毕竟是他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拉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