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邹峰从大帐出来帮宁筱曦收帐篷的时候,看见小姑娘已经洗漱完毕,装好了自己的驮包,和日包,正坐在她帐篷门前,捧着一杯热水。
——在生闷气。
看见邹峰来了,她也不动弹,只撩起卷翘的睫毛看了他一眼,慢慢嘟了嘟嘴,又咬了咬嘴唇。
邹峰不明白了。
这是生什么气呐?
昨晚上不是挺开心的吗?
他反正就挺开心的。
而且,她后来好像也学习的挺投入的啊,举一反三,进步神速。
所以他很快就放心地把大局交给了她,任她主导把控,也由着自己化成了她的绕指柔。
邹峰心里感慨:果然娶妻当娶贤。有个聪明又好学的老婆,就是幸福!
他弯下腰,凑过去,小声地:“怎么了?大早上起来,这是生谁的气啊?”
宁筱曦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愉悦,放松,神清气爽的大男孩一般的眼睛里。
她更气不打一处来了——她还能生谁的气?
而看见他这么开心,她就更生气了。
拧起眉毛,她瞪着眼睛,又是奶凶奶凶地:“你说我生谁的气?我早上起来收拾东西,发现睡袋上……”
“这怎么洗呀。”她委屈地一拧头,不看他了:“讨厌死了!”
邹峰扑哧就乐了。
他负着手,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洗不干净就别洗了,我给你买新的。”
这句听着像是正经人的正经话,下一句,又现了原形。
“下次,咱直接把它铺床上,还省条床单呐。”
说完这句,邹峰直接跳起来往后跃了一步,准确而敏捷地躲开了宁筱曦挥过来的小拳头。
他哈哈地笑着蹿到帐篷后面去了。宁筱曦绕着帐篷追他,却在角落里被他一把擒获拉进怀中给箍住了。
借着帐篷的遮掩,邹峰低声哄她:“别闹了,啊,海拔高,别生气了。”
怀里的姑娘,脸红红的,眼睛亮亮地瞪着他,气得鼻翼起伏,粉嫩的唇瓣微张。
要不是大家都已经起床了,邹峰又想一口亲下去了。
这一刻,山谷间的晨风徐徐而来,吹散了营地上乳白色的雾气。
河谷对面的雪山渐渐重新露出了峥嵘,雪白的山巅上全是明亮金黄的阳光。
那阳光,也闪烁在宁筱曦清澈而羞恼的眼睛里。
邹峰看着怀中的女孩,笑容缓缓地收住了。
他低下头,把脸埋进她的发丝间,如一声叹息,他伴着风声,生疏又自如地轻声说:“宁筱曦,我爱你。”
今天的行程只有10公里,翻越玉龙西垭口后,下午他们就将出山,到达有公路有信号的玉龙村客栈休息。
上午是一路的缓坡攀升。
邹峰和老妖走在最前面带队,筱曦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在中队。
随着高度的逐渐上升,山谷对面,藏在卫峰身后的,海拔7560米的贡嘎主峰终于慢慢露出了霸气真容和威武雄姿。
在一个宽广的山间平缓草甸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以贡嘎群峰为背景,留下了合影。
照片里,宁筱曦站在前排,邹峰站在她的身后。
宁筱曦看着镜头笑得灿烂而甜蜜。
邹峰却垂着眼眸,看着身前的姑娘。
集体照拍完了,陆翔宇说:“哎,给你俩照张合影。”
宁筱曦摇着头笑。
邹峰也只抿了一下嘴,弯了下唇角,没答应。
陆翔宇:……
他头疼欲裂,觉得自己也高反了。
这俩人是和好了呐?还是彻底分手了呐?
为啥这俩人之间的事儿,他怎么都看不明白呢?不,不只他看不明白,估计多强大的人工智能,都算不明白他俩之间的感情。
总之,就是毫无规律!
一个上午的坡度都很缓慢,但在翻上玉龙西垭口前,终于还是遭遇了一个大陡坡。吴凡仗着自己体力好,不走马道,不听劝阻,自己偏要切直线上,结果被卡在了半道上,不上不下的。大家都非常不厚道地哈哈看热闹。
没想到,吴凡还真地很有锐气,百折不挠地在杜鹃从里自己披荆斩棘地开路继续向上爬。
宁筱曦佩服了。
谁说技术男弱鸡的。
这帮在科技前沿徜徉的人,如果没点恒心和毅力,哪儿可能跟得上技术的飞速发展和进步呐!
上陡坡前,邹峰果然停下来了,等着宁筱曦。
从上坡开始,又像在梅里第一天那样,他就走在她身前两米远的地方,和缓地压着节奏,不时回头看看她的呼吸,不许她逞强,也不许她走快。
宁筱曦不时地抬头,看着男人令人踏实的又性感挺拔的背影,再低头抿嘴而笑。
这是第一次。
经过了昨晚的亲密接触,人生里的第一次,她有了那种,和某个人彼此拥有,彼此属于的感觉。
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哪怕偶尔不得不分开,哪怕有时他们必须相隔很远,但这辈子他们都不会松手离散的感觉。
只这一下子,宁筱曦又想到了昨夜……
脸腾的一下烧起来了。
他……快乐吗?她毫无技巧,生疏而生硬,有没有弄得他不舒服呀。
宁筱曦心虚地抬头,却正好撞上了邹峰回顾的眼神。他的眸光温柔又幽凉,和昨夜黑暗中那含混的沉溺的灼烧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俩人都愣了一下。
邹峰看见宁筱曦这一刻羞窘而躲闪的眼神,狭了狭眼睛。
这一刻他有点懊悔昨晚的冲动了。
昨晚,他到了最后关头,情难自禁,即便咬紧牙关,依然喘息得如同暗夜中掠食的野兽。
他是不是吓着她了。她……是不是对这件事,害怕了?
嘶,他好像做错了步骤吧,他是不是应该先让她学会享受这件事的乐趣呐?
邹峰陷入了沉思。
徒步结束后,他要返回成都,她要赶回b市,这么看起来……他的时间不多了。
陡坡的顶端,是一个悬崖边的玛尼堆。站在玛尼堆向东看去,视野开阔无垠,蓝天一望无际。
白云缭绕的峡谷对面,就是无遮无挡的,壮丽磅礴的贡嘎群峰。那七八座海拔接近7000米的雪山整齐列队,垂首而立,谦恭地簇拥着最中央的王者贡嘎。
而贡嘎啊,形似一个完美的雪白的三棱锥,以险峻而庄严的姿态,展露着一个王者睥睨天下的霸气和威仪。
邹峰站上了玛尼堆。
他虽然曾经来过一次,但,这不妨碍他此时此刻,依然觉得震撼和谦卑。
他热爱徒步,是因为每一次旅程都荡涤心灵,提醒他,红尘俗世里的权钱交易和数字指标,若不能把这个世界变得更美,那么,就毫无意义。
与这里的真实相比,他们都是宇宙中细微渺小的沙砾,都是须臾霎那的过客。
唯有一个正直的灵魂,可以有资格,在生命终结的时刻,对这壮美的世间,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来过,我,对得起你。”
邹峰深吸一口气,他热爱徒步,原来是因为,他在徒步中,可以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他回头,看到了身后的宁筱曦,她澄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蓝天白云,贡嘎群峰和他的身影。
邹峰便垂头笑着伸出了手。
宁筱曦也弯着眼睛笑了,迈上一步,柔柔地将手交到了他的手里。
邹峰轻轻一拉,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他怎么能不热爱徒步呢?在这里,他,还幸运地遇见了他的知己。
他俩的身后,陆翔宇恍然,松了一口气,他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机,拍下了这一刻在贡嘎山前相偎相依的两个身影。
下午三点,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了玉龙的藏民客栈。
客栈其实就是个农家院,一排整齐的平房,围着一个铺满碎石子的院落。院落的一角,支着一个很大的救灾帐篷,是餐厅。
藏民主人一家三口,住在两进的厢房里。厢房的火塘上烧着汩汩的热水,房顶上的烟囱里飘来袅袅炊烟。
平房被隔成了一个个三人间。其他人都住的是三人间。宁筱曦是唯一的女生,自己单独住了一间房。
宁筱曦一进房间,发现居然有热水,有淋浴,感动的都快哭了。
她迅速地关门,整理行李,冲进去卫生间里去洗了个澡。什么海拔3400米,什么高原不能洗澡,根本都不在此时此刻考虑的范围内了。
她可不是邹峰,邹峰在山里,随便找条溪流就能把自己擦干净,所以他什么时候闻起来,都是那股月下青松的味道。
只除了……昨晚。昨晚他的男人味道,呃,难以言喻。
而宁筱曦现在觉得,不止她的睡袋,就连她自己,今天一整天,浑身上下都是邹峰昨晚上的气息。
所以必须赶紧洗干净,不然总是心神不宁。
宁筱曦洗完澡,穿好了外衣,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了房间门,却发现阳光暖人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刚一探头,就被一个结实的身影堵在门口。
还没来得及抬头,宁筱曦就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被半推半抱地怼回了屋里。
宁筱曦吓了一跳,抬头看着邹峰埋怨:“干嘛呀。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