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唏嘘,“然后,昏过去了。”
贵平眉头拢得更紧,“你是说,废太子现在又昏过去了?”
张太医刚应声,又似乎手上的疼痛传来,带着眉间皱了皱,不由轻嘶一声,一侧的王太医应道,“我来说,夫人让人来太医院请诊,张太医和我们两人一道来会诊,给废太子查看过脉象,确实是一直昏迷,但夫人坚持说晨间见到废太子的手指动了,我们便多留了稍许,果然见废太子面色渐渐红润,额头冒出细汗,虽然眼睛没睁开,但眼眸开始转动,应当是要醒了,张太医正好凑近,想翻开废太子眼皮看看,但就这个时候,废太子忽然醒了,眼中带着惊讶错愕,还有惊慌,然后忽然就一口咬上了张大人,而且咬得极重……”
贵平跟着看向张太医的手,难怪。
王太医继续道,“废太子刚醒来,而且这一口应当是费尽力气咬的,咬过之后,人就脱力昏过去了。”
贵平犀利,“废太子是一定会再醒,还是同早起一样,不知道会不会醒?”
王太医应道,“人已经醒过来了,一定会再醒,这次只是忽然醒来,又费力咬了一口气,没力气了才昏过去的,但人确确实实已经醒了,日后就一定会再醒。”
贵平心中拿捏着。
王太医又道,“我们几人商议过,应当是废太子昏迷前一直在战场上,见到的都是战场周围的场景。在环洲时,废太子被伏击过,身边的全部战死,无一人幸免,战场上的场景肯定激烈。废太子中途一直昏迷未醒过,所以记忆还停留在当时战场上的,所以一睁眼,陌生的环境,不是军中他身边的士兵,下意识里的反应就是自卫。而当时张太医离他最近,他手中没有别的武器,也没有多少力气,第一反应,也是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咬人……”
王太医说完,几人都心有余悸,当时如果不是张太医,指不定还咬得谁?
战场上的念想带到眼下,那是搏命,被咬成这样还是没什么力气的缘故。
贵平听得有些懵住,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问道,“会诊会不会有错,确定废太子中途没醒来过?”
三人都摇头,“不会。”
贵平又问起,“谁在屋中?”
张太医应道,“哦,我们几人看过之后,又请了余太医,赵太医,罗太医三位在屋中会诊,夫人也在。”
贵平入内前,又叮嘱了声,“张太医去处理下伤口,看模样咬得不轻。”
“是。”张太医应声。
元宝和铜钱看着苑中来来往往的太医,药童,内侍官,禁军,仆从,好像主苑中还从未这么热闹过。
余妈和几个粗使婆子都在。
废太子醒了,只是离院中的头等大事,不止是离院,还是京中的头疼大事才是。
贵平公公都亲自来了。
贵平入内,余光扫过余妈一眼,余妈赶紧跟上,一道入了屋中。
“公公。”屋中的几个太医给贵平巡礼问候,只有罗太医还在给李裕诊脉,没有动弹。
“辛苦各位大人了。”贵平也应声。
苑中满满都是人,屋中也是,只有温印在小榻一侧饮茶看书,好似事不关己。
贵平入内,温印才抬眸朝贵平看去。
贵平拱手,“夫人。”
“贵平公公。”温印轻声。
贵平上前,“夫人可有受惊?”
“嗯,有些。”温印也不避讳,声音里带了清浅不加修饰的笑意,似是没在意。
贵平看了她一眼,眸间淡淡,也轻声道,“有太医诊治,夫人不必担心。”
“借贵平公公吉言。”温印看着手中书册,继续饮茶。
屋中的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夫人并不关心废太子是不是醒了。
贵平移步,“罗太医,怎么样了?”
罗太医正好也诊治完,起身让开位置给贵平。
贵平上前打量,罗太医应道,“废太子是方才才醒的,脉象起伏很大,是忽然醒了,冲击很大,身体不堪重负,再加上咬张太医那口,用了不少力气,才脱力昏倒了。下官,刚才诊过脉……”
言及此处,罗太医停了下来。
贵平看他。
他近前,悄声问起,“公公,醒,还是不醒好啊?”
贵平轻声,“罗太医说笑了,当醒就醒,什么叫醒还是不醒好?”
罗太医心头大骇,连忙道,“公公说的是,那应当是今晚,最迟明晨也就会再醒了……”
他原本是想说,不醒也有不醒的办法,但没想到贵平公公这中态度。
贵平嘱咐道,“安排太医值守,看仔细些,废太子不能有闪失,殿下会过问的。”
“是。”罗太医赶紧应声。
等贵平从屏风后出来,小榻处却未见温印。屋中余妈在,贵平朝候着的余妈吩咐了声,“苑中多派些人手伺候着。”
“是,贵平公公。”余妈应声。
“哇,好可爱。”苑中温印的声音传来。
今日屋中人多,窗户是打开的,贵平一眼看到苑中温印抱了一只小奶狗,应当是方才有人送到苑中的。
余妈也不清楚。
温印身侧,黎妈笑道,“于阳郡主怕夫人在离院中闷着,特意差人送来的,才不点儿大的小奶狗呢!”
“真可爱~”温印眼中都是喜欢。
余妈心中唏嘘,今日废太子才醒,也没见夫人多上心,倒是于阳郡主送了只狗来,夫人明显笑意流露。苑中只要不瞎,都看得出夫人对狗,比对人上心……
贵平看了看,又道,“苑中有什么事都及时让人告诉我。”
“好。”余妈回神,“就是夫人时常在屋中,也不好特意来打探。”
贵平正欲出屋,又忽然驻足,重新透过窗户看了温印一眼,朝身侧的余妈探究问起,“你是说,夫人很多时候都在屋中?”
如果温印同废太子在屋中不舒服,连看都不怎么看,怎么会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屋中……
贵平迟疑。
“是。”余妈想了想,又赶紧应道,“但也不是,一阵一阵的,夫人有时候会在屋中呆很长一段时间,但也会去梅苑那边赏梅,也有时候在书斋中坐到很晚才回来,奴家也说不好,夫人归宁了几日才回,奴家这会儿还没摸清夫人的喜好和脾气,还要些时间。”
贵平看向窗外,温印正抱着小奶狗玩的模样,又问道,“我听卢管事说,夫人在府中建暖亭,还催得有些急?”
余妈应道,“早前夫人说梅苑那处的暖亭太旧了,都没有落脚的地方,要新建一处。哦,也不单单是暖亭,卢管事那处对大的活计知晓得多些,其实夫人今日要建暖亭,明日要换苑中的桌椅,觉得太久了,后日盆栽什么的都在人换,也说开春之后,鱼塘要重修……夫人讲究,什么都得自己过目,夫人是京中贵女嘛,在这处住得不太习惯,就像着什么都换,吃饭也讲究,每日都有人远远看着。但就废太子这处,夫人不挑,也不在意,就好像……”
余妈尴尬。
贵平看她。
余妈叹道,“就好像苑中没这个人似的,夫人该吃饭吃饭,该赏梅赏梅,该折腾折腾……”
贵平心中早前浮起的疑虑渐渐打消,又朝余妈道,“我知道了,有消息来告诉我一声,还有,废太子这处盯紧些,夫人这里,不用管太多,她愿意如何就如何。”
“是,老奴知晓了。”余妈应声。
出了屋中,正好见离院值守的禁军头领在,“贵平公公。”
就在苑中,贵平嘱咐声,“废太子醒了,如果永安侯府有人来探望,就放人进来,不必拦着,毕竟是永安侯府的女婿,不要给人留口舌,让人来东宫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是。”禁军也应声。
不远处,温印正好同黎妈问起,“取个什么名字好啊?”
黎妈笑道,“夫人想一个。”
温印一点都没认真想,只随意问道,“今日什么日子?”
黎妈应道,“腊月初一。”
温印取巧,“嗯,腊初,就叫这个名字。”
“啊?”黎妈觉得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温印却笑,“这名字很特别啊,是不是,腊初?”
温印又朝黎妈道,“黎妈,给我们小腊初弄些吃的来。”
黎妈应好。
贵平这才上前,“夫人,东宫还有旁的事,贵平告退了。”
“嗯,好。”温印明显不在意,口中还在逗小奶狗,“我们腊初怎么这么可爱?”
眸间都是笑意。
贵平背影离开,黎妈才朝温印道,“人走了。”
温印轻嗯一声,但苑中还有旁人在,温印抱着腊初,眸间笑意不减。
……
出离院的路上,贵平一直在出神。
温印要么真没心思,要么,就是极其聪明一个人,处处都考量好了,没有破绽。
即便有,也是让人看出的破绽,去过问一圈,然后疑虑打消更多。
苍月太子还在京中,偏偏这个时候人醒了。
还有清风台和赵国公的事,殿下根本无暇顾及废太子这处……
真这么巧合?
贵平眉头微拢,刚出离院大门,却有一直跟着他的小内侍官急急忙忙上前,“公公,出事了!”
贵平回神,“怎么了?”
小内侍官明显惊慌,“国公爷在大理寺自缢了。”
贵平脸色骤然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今天的更新提前到这个时候了,明天凌晨上夹子,所以暂时不会更新了,在【周一晚上23:00,会有三更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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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镜妆奁》
大理寺卿位列正三品,是朝中最高司法长官。偏偏这么个严肃的位置,却坐了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俊朗的大理寺卿,风华正茂,还正正好是单身!
但沈大人一门心思扑在断案上,这可极坏了京中一众贵女!
库银失窃案,荷塘沉尸案,连环索命案,还有十余二十年的无头公案,就连迎春宴上,身边衣香鬓影,沈大人都看不见,风华绝伦的沈大人还在侦破贵女落水案……
顾相:沈大人不在破案,就在破案的路上!沈大人的主业是大理寺卿,副业是破案,兢兢业业,什么爱好都没有,不要打扰沈大人断案。
鸿胪寺丞:今日来的南顺使臣,都拿国中的案情请教沈大人,判案外交下了解下。
叶将军:我总觉得沈镜之哪里不对……
闵公公:沈大人哪~您也知道,您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案情,今日太子仪仗在,您稍微离远点儿,行不?求您了~
太子:今晚去哪儿?
沈镜之:一般说来,这种连环作案的凶手,都会在案发时回到现场观看,今晚逮人
太子:……
太子(若有所思):京中这么多贵女,你都不喜欢,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嗯?
沈大人(茫然):不是啊,她们还没我好看。
太子:……
风华绝伦的大理寺卿一心只想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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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有荣焉》
亭外春雨绵绵,魏相亲自在亭中招呼贵客,“先生清心寡欲,不喜入仕,这次为何愿意来京中做太傅?”
陈修远端起茶盏,精致的五官噙着笑意,淡声应道,“家中的猫丢了,会挠人那种,我怕她被人偷了,见了我,也装作不认识……”
魏相知他打趣,“东宫年少,劳太傅多费心。”
陈修远笑,“应当的。”
是夜,寝殿伺候的内侍官已经犯困打了几次盹儿了,东宫还在抄书。
内侍官见太傅坐在一侧,手中握着书卷一面看着,一面同东宫道,“殿下记性不怎么好,书要多抄几遍才能记住,人也是……”
涟卿咬唇,想起年关时,陈修远取下大氅给她披上。
大氅上都是暖意,她特意道,“冠之哥哥,大氅……太重了,走不动。”
他笑了笑,“那你上来,我背你。大氅给你了,我也冷。”
夜风拂过,陈修远缓缓放下手中书册,“上来。”
涟卿揽上他,眸间坠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