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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086章 局(1 / 2)

雪满长空 求之不得 11416 字 1个月前

第086章局

        温印没有出声。

        早前他一直挂在口中的话题,  忽然到了眼下,温印似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脑海中忽得空白一片,也“嗡嗡”作响,  好像什么都没想,  也什么都听不见,  整个人都好似陷入一团空灵中,  空灵里,  是李裕温柔的说话声,还是她心底毫无节奏和规律的心跳声。

        静不下来的心跳声。

        好似早前一直刻意放在脑后的东西,  在不经意之间被拎至眼前,就在眼前这一刻,  让她恍若隔世。

        李裕拥紧她,  不知晓她在出神,看不见她的神色,便继续沉声道,“温印,你不能留在这里。如果我走了,你留在定州,  留在京中都不会安全。”

        他莫名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虽然分明在当时是一句打趣话,但却让他心有余悸。

        他怕她受他牵连,落在旁人手中,  他不敢想……

        李裕指尖攥紧,  “阿茵,你同我一道走,就这两日。”

        温印从起初脑海中的一片空白,心跳声乱做一团,  到眼下慢慢平静下来,温声道,“李裕,如果我真的同你一道走了,外祖母和娄家还在定州,外祖母要怎么办?娄家上下几十余口人要怎么办?还有靠着娄家的生意和活计生存的人,他们还有妻儿老小,他们要怎么办?我如果走了,这些人都会受牵连……”

        温印似是从未同眼下这么平静得思量过眼下和日后的场景,也继续道,“除去定州这里,还有京中,永安侯府还在,我如果和你一道走了,祖母,我爹,还有大嫂,还有龙凤胎,还有永安侯府上下百余口人,还有黎妈她们……她们要怎么办?”

        温印喉间轻咽,眼中也慢慢温润起来,“大哥死在边关,眼下京中局势多变,爹一个人看着永安侯府,侯府还在风雨飘零里,我如果同你一道走了,无论是永安侯府还是娄家,都会受牵连……”

        “李裕。”温印声音慢慢沉下来,“我不能同你一道走。”

        李裕松开她。

        温印看他,“你尽快离开定州。”

        李裕认真解释,但又不敢高声,“不是,阿茵,你听我说,我们不会直接走,这件事不会牵涉到永安侯府和娄家。”

        温印眉头微皱,有些不解。

        她如果离开,怎么会不牵连永安侯府和娄家……

        李裕问道,“阿茵,还记得从京中到定州,我们一路遇刺的事吗?”

        忽然提起从京中到定州的一路,温印意外,但也颔首。

        她当然记得。

        最危险的那次,李裕护着她,险些被强弩射中,那次行刺的人扮作禁军,也混进了苑中和禁军厮杀,有强弩,有弓箭,还有近处搏杀的人,准备周全,是冲着取他们性命去的。

        如果当时李裕的反应稍慢些,安润和侯府的侍卫来得稍晚些,或是宋时遇带人回来得再迟些,兴许,她和李裕当时就已经丧命了。

        事后宋时遇将整个随行的禁军都排查了底朝天,也彻底打乱了巡逻的时间安排,还让最亲信得力的人一直轮流换班跟着李裕,在定州城的时候,只要李裕外出,宋时遇一定都在。因为宋时遇担心意外,也知晓行刺的人手段了得。

        所以,李裕忽然问起行刺的人,温印当然有印象,而印象深刻,还会毛骨悚然那种,仿佛眼下手臂内侧还隐隐作疼,想得起当时强弩擦过时,衣裳都破了,手臂内侧也红肿一片,好些时候才消退。

        是真的疼……

        温印看向李裕,“记得。”

        而且,她还记得,李裕提起过,是他大哥,天家的长子李恒……

        李裕凑近,同早前两人商议事情时一样,认真专注,“阿茵,我们要演一场戏中戏,做一场局中局。”

        温印:“……”

        温印好像忽然会意了些什么,眸间掠过一丝清亮,刚想开口问起吗,他指尖轻轻贴在她唇边,笑了笑,轻声示意道,“别出声,听我说。”

        温印轻轻点头。

        李裕继续道,“我们如果直接离开定州,永安侯府,娄家都会受牵连,但如果我们不直接离开的,而是演一场戏,挑起矛盾,让他们相互猜忌,将目光都放在对方身上,那我们就能从中抽身,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定州,去到驻军处。”

        温印微微拢眉,“什么意思?”

        李裕耐性道,“阿茵,无论是早前李坦借长风和东陵的战事逼宫也好,还是这次东边的灾荒越演越烈,甚至有流民滋事,自立为王也好,都有李恒在身后推波助澜。包括我们这次来定州,李恒也一直想方设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取我性命。因为我是储君,只有我死了,他推翻李坦才有意义。而我的死,他又可以反过来嫁祸给李坦,说是李坦借着让我来定州看外祖母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杀我,然后随意找个替罪羊掩人耳目。所以,我们这一路回京,原本也是李恒最后的机会,他也一定会千方百计杀我……”

        温印会意,“所以,你要假借李恒之手,利用他让人刺杀你的事,从中脱身?”

        李裕笑了笑,摇头,“不是。”

        温印看他,他温声道,“不是假借他之手,真等他派人刺杀的时候脱身,而是借他的名义,我自己来做。”

        温印微讶。

        李裕继续道,“我清楚李恒在背后的动作,是因为我认出了邵安知,也知晓邵安知同李恒的关系匪浅,但李坦并不清楚。可李坦并不笨,他应当能已经察觉了,在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都有人在推波助澜,但李坦未必清楚就是李恒。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让李恒自己将自己推到明面上,从明面上制衡李坦;也让李坦以为李恒杀了我,嫁祸给他,为了自己师出有名,这样,他们的重心就都在对方身上,我们借此脱身……”

        温印目光微滞。

        他是要假死,做给李坦和李恒看,让他们两人以为他死了,然后鹬蚌相争,如此就没有人再注意到李裕这处,李裕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这一环扣一环,原本就是李恒的计量;而李坦一旦猜出来,也会恍然大悟。那李裕假死脱身,就让一切都合情合理。

        李坦和李恒双方都以为是对方的人做的,实际,是李裕自己……

        温印倏然会意。

        这一步棋很精妙,只要能和顺利脱身,一石三鸟……

        但温□□中并非没有迟疑,“有个问题,李裕,如果李恒真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俘获人心,得了朝中和军中支持,你不怕他狼子野心得逞,一步步取代你?”

        她是在担心他。

        李裕笑道,“不怕。”

        温印顿了顿,目光稍显惊讶,是明显还有担心在。

        李裕应道,“我同李坦不一样,我手中还有父皇要我讨逆的信物在,而且我是有东宫授册的太子,入庙堂,祭天地,国中也好,朝中也好,军中也皆知。如果我还在,他就要取而代之,那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就同另一个李坦没有区别,除了早前支持他的人,朝中,军中不会有旁人支持他。”

        温印又道,“那如果他点到为止,隐忍蛰伏呢?”

        温印其实也不大懂,但如果李恒真这么聪明,大可知进退,再隐匿起来,等待时机,那这样,是不是比李坦更难对付……

        李裕笑道,“这么担心我?”

        温印微怔,没想到他应的是这句。

        温印不自然往后,“没有,我就是好奇,李恒要是点到为止,你要怎么对付?”

        她退后,他就凑近些,“那更好对付。”

        温印:“……”

        李裕应道,“他要是点到为止,那就等于在往后的时日里让人慢慢削弱他的势力,这样的结果无非两个,第一种,他再没能力掀起波澜,如此到好;第二种,他会再铤而走险,但因为已经没有势力,只会将自己逼到绝境。他心中很清楚这样的后果,所以他不会点到为止,他会鱼死网破。因为从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起,他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温印也才反应过来。

        李裕继续道,“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相互牵制,相互把自己手中的底牌亮得越清楚,我们才更有机会。”

        温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离逃出李坦视线越来越近的李裕,已经越来越像东宫储君的李裕……

        运筹帷幄,成竹在心。

        同李坦斗,也能与李恒周旋,就在眼下这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举手投足间……

        这才是李裕。

        虽会困于离院中,如折翼的猛禽,憋屈得做一只平日里生气都会脸红的小奶狗,但一旦离开的周遭的束缚,他又是真正的东宫,鲲鹏展翅,一飞冲天。

        是少年也是能同李坦和李恒分庭抗礼的太子。

        温印一直看着他,没移开目光,也没出声,脑海里都是初见李裕时,那个躺在喜榻上,脸被人画成惨白和大红的落魄模样,但转眼间,已经是眼前隐隐压抑着兴奋与激动,慢慢有了意气风发之势的李裕……

        冰山一角的李裕。

        日后,会让她更猜不透的储君,帝王……

        李裕哪里想得到她的心思,凝眸看她的同时,认真道,“阿茵,从现在起,这些事都交给我。”

        温印看他。

        他声音微沉,郑重其事道,“从现在开始,李裕会照顾好温印,不会让温印再担风险了。”

        温印微怔。

        他吻上她侧颊,“阿茵,你的小奶狗长大了。”

        温印没有应声,但心跳好似在车轮咕咕声中漏掉一拍,她愣愣看着他,好似,看到日后长大成熟的李裕,而再凝神,又是眼前仍是少年气的李裕,朝她笑着。

        这一幕,永远让人难忘……

        “哦,还有。”李裕想起,“我刚才同外祖母说了,她已经知晓了。挂着李恒的幌子,外祖母和娄家这里不会出事,娄家早前还捐赠了粮食,是户部表彰过的商家典范,李坦轻易不会动娄家。我就是怕外祖母身边没人,如果忽然听到‘不好’的消息,又是宇博的忌日,她会忽然接受不了,但知晓了就不会了。”

        温印也忽然明白周妈早前那样看她的缘故了,更明白为什么外祖母方才不来送她,因为怕看到她,同她说别离的的时候,被贵平和旁人看出端倪……

        李裕和外祖母都思虑过了。

        她淡淡垂眸。

        李裕伸手绾起她耳发,轻声道,“阿茵,外祖母叮嘱了,让你好好照顾好我。”

        温印看他,奈何道,“不会。”

        李裕坚持,“外祖母知道,我没你照顾不行。”

        温印轻叹,“李裕!”

        李裕眨了眨眼,这才如实道,“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温印:“……”

        李裕伸手拥她在跟前,“阿茵,等事情都结束,我再陪你来定州看外祖母。”

        温印看他。

        李裕笑了笑,“不信啊?我是储君,日后是天子,一言九鼎。”

        温印没应声,他似是又想起旁的,“对了,永安侯府这里,可能暂时还不能让人知会,永安侯府在京中,越真才越像,就在李坦眼皮子底下,祖母和岳父有一分不像都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所以要迟一阵子。”

        他又道,“等安稳了,就能一家团聚了。”

        言罢,伸手刮了刮她鼻子,像她偷偷刮他鼻子时一样。

        温印看得出他眼中是真的有希翼,在昏迷了这么之后,在被困离院处处都在旁人监视之下这么久后,他终于等到了转机。

        “如果不是在马车里,如果是已经逃出去了,我一定抱着你举高,想举龙凤胎一样。”他忽然轻声道。

        温印莞尔。

        他又伸手,“脖子我再看看。”

        温印轻声,“没事了,刚才不是都看过了。”

        “不一样。”方才领口就没系上他,他伸手撩起她颈边青丝,看了看她雪白修颈上那处泛青的痕迹。

        “真的没……”温印话音未落,他虔诚吻上她脖颈的刮痕处。

        “李,李裕。”温印觉得有些奇怪,心怦怦跳着,似是不习惯……

        他松开唇间,轻声道,“阿茵,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记得,记得在困兽之斗时,是你一直陪着我,温印,我会永远记得。”

        “我,我困了,睡会儿。”温印莫名脸红。

        他也回过神来,“躺我腿上,要明日晨间才能回定州,时间有些长了。”

        她听话躺下。

        只要,不像刚才那样亲她就行……

        温印虽然躺下,但心猿意马,两人都没睡,也都睁着眼。

        “你不睡吗?”温印问起。

        李裕的声音从头疼传来,温和而亲厚,“我还有些事情要想,你先睡;等到府中了,我再同你说细节。”

        温印这才看了看他,“细节?”

        李裕笑道,“是啊,不然,你觉得一个多时辰在说什么?”

        温印:“……”

        温印轻嗯一声,没有说话了,而是像早前一样,伸手环着他的腰。心中想,总觉得他是小奶狗,但又好像往往一瞬间,他就成了小狼狗。

        “睡,到了我叫见你。”他的声音温和而醇厚,也好听。

        温印再次轻嗯。

        慢慢阖眸时,又听他唤她,“阿茵。”

        “嗯?”她没抬头。

        他轻声道,“日后别这样了。”

        温印这才仰首看他,“怎么了?”

        他沉声道,“陆江月身边都是陆家和唐家的侍卫,这里是定州,唐家的地盘,你要出事怎么办?”

        温印轻声道,“不会出事的,贵平是东宫的人,前脚李坦才让宋时遇送你回京,贵平后脚就来了定州,是怕出乱子。我如果出事,他这边也难交待,他一定会管。而且周围还有禁军在,小冲突有,但闹不起来。”

        “还疼吗?”他看她。

        她轻声,“不疼了。”

        李裕轻叹,“贵平来得这么快,你怎么激怒陆江月的?”

        “我……”温印唏嘘,“我说,恭喜她觅得如意郎君。”

        李裕:“……”

        李裕忽然笑出声来。

        难怪陆江月会气成这幅模样,唐和宇是出了名的败家子,留恋温柔乡,京中没有贵女愿意嫁他,这桩婚事,陆家和唐家各取所取,唐和宇也是取了妻子放在家中,只有陆江月一腔怒意,而温印一句话说在她要害上。

        “我睡了。”温印没多说了。

        她其实是有些困了,尤其是之前见到贵平时,整个人都心悬在嗓子眼儿处,也高度紧张着,直至事情得意解决。

        这样紧绷的神色后,是容易困倦。

        李裕看了看她,她靠着他,像下下一样。

        下下还在府中。

        温印很快靠着他睡了,他笑了笑,伸手撩起帘栊,看向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