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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第130章 不胜寒(2 / 2)

雪满长空 求之不得 5066 字 1个月前

    “你!”宁帝咬牙切齿。

    李坦又反怒为笑,“哦,对了,还没说李恒呢,你以为李恒这个病秧子就是善茬?说到底,他才是最有心机这个,我还要谢谢他呢,如果不是李恒,你的另一个好儿子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哪能这么顺利逼宫?我原本还想着,等他被擒入京,好好当面道谢,结果他死在卢城郊外的荒山野岭中了。可惜了,心机藏得这么深一个人,我都没把他当对手,他却在背后怂恿陆冠安放火烧死李裕。啧啧啧啧,平日里李裕没少追着他屁股后跑,讽刺啊,最后却死在李恒一心的算计里,这算不算死得其所?”

    宁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坦笑道,“不信是吗?人都死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你一直心有愧疚的这个儿子,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替我扫平障碍,等到我做了东宫,他再想方设法杀了李裕,因为李裕一死,他就可以打着清君侧,逃逆贼的的旗帜,让自己名正言顺坐上储君之位……父皇,谁不在为自己谋算?老四不死,李裕不死,我不谋逆,他怎么有机会?到如今,你还以为老四是我逼得溺水的吗?”

    宁帝整个人似是还在震惊和颓丧中没有缓和过来……

    李坦眸间笑意更浓,“父皇,都过去了,你如今只有我这一个儿子,长风的江山不给我,难不成要拱手送人?”

    “你……”宁帝脖颈间青筋暴起。

    “哦,是啊,我怎么还忘了一件事?”李坦缓缓敛了笑意,这次,已经近乎临到宁帝跟前,“父皇原本还应当有个儿子的,但是双生子,不吉利,被我外祖父溺死了。现在想想,从一开始其实就注定了,我才是最后的天选之子。你喜欢或不喜欢我又怎么样?长风的皇位不还是我的吗?我要是父皇你,就好好死了之前的心,安安分分退位,做你的太上皇……”

    “李坦!”因为离得近,所以宁帝抓紧他衣襟。

    李坦伸手握住他的手,宁帝原本就在病中,如何同盛年的李坦相比,李坦握住他的手,宁帝吃痛,但没吱声,额头冷汗直流。

    “父皇有何教诲?”李坦已然有恃无恐。

    宁帝咬紧牙关,低声怒意道,“朕当初就应当杀了你!”

    一直漠不关心的李坦,此时也愣住。

    再如何,都未想过从宁帝口中说出的事这句话。

    李坦怔了许久,最后,才颓然而笑,“那你没机会了。”

    李坦握住他的手忽然松开,宁帝跌回龙塌上,剧烈咳嗽着。

    “来人!”李坦唤了声。

    熟悉的脚步声入内,李坦没转头也知晓是贵平。原本他也是让人去唤贵平的,眼下来得正好。

    而宁帝还沉浸在刚才的怒意中,一面由大监搀扶着,一面恼意道,“朕就该杀了你,你这个野种!”

    贵平僵住,诧异看向李坦。

    李坦也愣住。

    但很快,李坦嘴角又浮起一抹笑意,“野种?原来在父皇眼里,我是野种?”

    贵平低头,一颗心砰砰跳着,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去。

    大监也吓倒,不敢吱声。

    宁帝也不再掩饰,“你就是野种!朕当初就不应该妇人之仁,就应该杀了你,一念之差!一念之差!”

    宁帝悔不当初。

    李坦再次不怒反笑:“如果我真是野种,你当初还留着我,也无非是想借住蒋家替你拿到今日的皇位,你同蒋家不过各取所需而已。你早就应该料到今天!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不拿回蒋家应得的东西。”

    “你!你!”

    李坦冷笑,“就算你真是一念之差,留了我一条性命,那你也活该有今天。妇人之仁,原本就做不了皇帝,连李恒都比你强。”

    “李坦!你……你……”宁帝情绪剧烈起伏着。

    李坦没有转身,却朝身后的贵平说道,“父皇龙体抱恙,太医院会诊也束手无策,于今日下诏退位!让礼部择吉日,太子登基!”

    贵平拱手应是。

    “你!你……天要亡我长风!”宁帝气得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天要亡我长风!”宁帝黯然大笑。

    李坦也笑,“长风就是要亡,也是亡在你手里的,不是我手里。反正如今的长风都已经乌烟瘴气了,撕毁重建也没什么不好。至于东陵,父皇别担心,我同东陵也不过各取所需,沧州是怎么送出去的,我迟早怎么拿回来,就不牢父皇担心了。”

    宁帝重重咳嗽,大监扶着他,怕他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李坦却步步逼近,“皇位真是个好东西……对我好的人都不在了,要么被我逼死了,要么被我送人了,父皇觉得我还在乎什么?”

    贵平看向他背影。

    他呛然笑道,“名声?我拿来有什么用?对我有什么意义?我就是谋逆了,就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这才是我要的。”

    宁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坦起身,又恢复了最初的淡然,“父皇失心疯了,既然不想说话,日后,也别说话了。”

    李坦说完,看向贵平。

    贵平怔住。

    李坦凌目。

    贵平拱手应是。

    “你疯了!你!李坦!”

    身后是宁帝的声音,而李坦就似听不到似的,转身往殿外走去,贵平跟在李坦身后,待得李坦出了殿中,使了眼色,让人再度将殿门重重阖上,朝一侧的内侍官吩咐了声,“叫太医来。”

    内侍官询问般看向贵平,贵平喉间轻咽,沉声道,“陛下失心疯了,说不出话了。”

    内侍官当即会意。

    李坦在前,也踩着脚下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贵平远远跟着,没有上前,却神色复杂看向李坦背影,脑海中都是方才成明殿中幕幕,还有早前的幕幕。

    而李坦踩着石阶,面无表情,轻声唤道,“贵平。”

    贵平上前,“殿下。”

    李坦淡声道,“李裕死了,李恒死了,这场纷争烟消云散了,很快,诏书就会降下,我会登上天子殿堂,长风的皇位已经唾手可得,但我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为什么?”

    贵平愣住,没有应声。

    李坦继续道,“当初最想要得到皇位,最想证明自己,而眼下忽然觉得并无意义……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

    贵平还是看向他。

    也没有应声。

    李坦仿佛也根本不需要他应声,只是因为身侧没人了,只有他。

    李坦继续下着阶梯。

    这条阶梯从小到大,他再熟悉不过。

    每次来父皇这里,都会途径这条阶梯,但从他懂事起,他每次见过父皇,从这条阶梯回去的时候,都不高兴。

    也摔倒过。

    那时是赵国公扶起他,“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低头。

    彼时的赵国公朝他笑道,“殿下,从哪里摔倒就哪里爬起来,来。”

    赵国公牵他。

    他抬头看向赵国公,觉得那时候的赵国公慈祥而温暖。

    “赵国公,他们都说你学问好,我看《五目记》,有个地方没看懂,我可以问你吗?”他眨了眨眼。

    “殿下在看《五目记》?”赵国公眼中惊喜,“这本书拗口难读,殿下看不动是正常,殿下您说,老臣看能否解惑?”

    他缓缓扬起嘴角,眸间都是笑意,“就是第二篇中段……”

    李坦踩着阶梯,眼底浮起氤氲。

    但这条路上已经再也不会有赵国公……

    “你来做什么?”他分明是想看到赵暖的,但言辞中总是显得不耐烦。

    “爷爷说我前日把你的纸鸢弄坏了,让我赔一只给你。”赵暖眼巴巴看他,其实舍不得,“这是我最喜欢的……”

    他知晓,但还是收下。

    赵暖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淡声道,“走吧,陪我去放一回,我就还你。”

    “真的?”赵暖当即不哭了,然后叽叽喳喳,“我的纸鸢能飞很高的,不信稍后你看看,而且它一定是最好看的!”

    他看她,“不务正业。”

    赵暖惊呆:“……”

    最后,赵暖的纸鸢也挂在树上戳破了,赵暖说哭就哭,“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看向她,方才眸间的笑意顿时敛了,沉声道,“是,我不是好人,我是故意的。”

    是,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他还让她哭着去了清风台……

    李坦指尖攥紧,眼前朦胧。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坐拥整个长风。他想要的,都有了。

    但他也什么都没了。

    他不后悔。

    也从来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