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前世,HE(六)
晨间醒来,锦帐里还都是温柔暖意。
温印觉得很暖和,也不冷。
微微睁眼时,见李裕抱着她,人没醒,精致的五官和轮廓犹如镌刻一般,比少年时多了说不出的成熟和魄力……
他没醒,温印偷偷伸手,一点点,轻轻抚上他脸颊。
小奶狗长了……
沉稳,内敛,而且,也真的相貌堂堂了。
黎妈果然没说错。
温印似是没看够,目光继续停留,看得仔细,好像将早前没看的都补回来一般。
稍许,李裕实在是也不好再装了,他也不知道温印看他看这么久,李裕没睁眼,却轻声道,“夫人,早。”
温印还是吓一跳。
李裕笑了笑,睁眼亲她,温柔出声,“不多睡会儿?”
“醒了。”她轻声。
“哦。”
他口中的哦字说完,两人似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久别重逢,翌日就新婚洞房……
虽然早前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但都是当时场景,眼下,其实两人都有些内敛和羞怯。
四目相视中,李裕重新吻上她。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亲她就对了。
新婚燕好,原本亲近也不需要理由,只是他比早前梦里成亲时更成熟稳重,不好意思像十九岁的李裕那样一直闹腾。
昨晚太好……
就是,梦里有梦里闹腾的好,昨晚有昨晚真实的好。
不一样……
但都甘之若饴,永生难忘。
温印坐起,李裕蹲下,仰首替她穿衣。
“我自己来吧……”温印轻声,也有些不好意思,从里到外,都是李裕穿的。
李裕温声道,“让我做些事。”
温印没出声了。
穿衣,描新眉,就似所有寻常夫妻一样,在描眉的时候,他少年心起,在她脸上乱画,温印追着他闹,像年少时候一样,但温印一跑就会咳嗽,李裕歉意,“我忘了……”
温印笑道,“没事,我也忘了。”
稍许,刘大夫端了药来。
新婚翌日也要喝药——这成了刘大夫的最新名句。
昨日的拜堂刘大夫也在,童年时候告诉温印,哎呀呀,从来没见过刘大夫这么笑,脸都要笑列巴了……
但温印见他的时候,还是一幅温印欠他很多银子,且永远还不了的模样。
温印笑了笑,知晓他就是喜欢同她互怼,他要是忽然和善了,她还不习惯呢。
喝药的时候,彭鼎匆匆上前,“主家,夫人,何相的信。”
李裕这趟南巡出来的时日有些久,后来这月余又借着在东山郡王府的名义,实则是来繁城寻温印了,何相找他,应当是朝中要事。
李裕拆信。
一侧,温印还在一面喝药,一面与童年说着话。
李裕很快阅完,是何相催他回京了,是赋税改革的事,何相需要同他商议,他也确实离京有些时候了。
童年见李裕折回,知晓他们有话要说,机灵道,“我去拿几个橘子。”
温印点头。
正好温印喝完药,端起一侧的水盅漱口。
李裕蹲下,仰首看她,“阿茵,我出来有些时日了,朝中有事,我要赶回京中了,你同我一道走,还是晚些回来?”
温印放下水盅,他继续道,“要是同我一道,会走得快些,怕路上颠簸;你如果晚些走,可以慢慢回,我让彭鼎跟你一道,不用跟着我一道。”
温印笑了笑,没有戳穿。
他要是真想她晚些走,就不会特意问她了……
温印温声道,“我同你一道。”
李裕果真眸间清亮,“那走水路,没那么颠簸,我记得你不晕船,等这一段过去,再换马车也平坦了。要是路上颠簸厉害,你躺我怀里。”
温印颔首。
李裕笑若清风霁月,温印才放下茶盅,李裕抱起她,她忽得高出他两头,温印吓一跳。
李裕笑开。
***
何相催得急,他们又要走水路,提早两日走,可以将水路的时间省出来,于是李裕和温印下午就动身,福旺几日留下收拾温印的东西。
繁城有码头,只是长风国中河流很少,所以码头同苍月和朔城和南顺的慈州相比,不算发达,但也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风大吗?”李裕怕她着凉。
温印摇头,即便病着,这些年她没少四处走动,这些还是习惯的。
“主家。”利安上前,有事同他说。
“等我。”李裕交待了声,便同利安一道去了一侧。
温印在繁城码头看着眼前的忙碌景象,安心在照看一旁的商船,正好有批货物要北上,安心今日也正好在码头。
安心上船的时候,正好前方有脚夫不稳,东西落下,整个通道都晃了晃,安心险些摔下船去,是身侧的人扶稳了她。
安心转眸,彭鼎提醒,“小心些。”
安心没出声。
彭鼎看了看她,若无其事道,“这处景真美。”
安心还是没出声。
彭鼎叹道,“我就是衬托下气氛。”
确定他没话说了,安心才道,“松手。”
彭鼎才反应过来,一直握着她胳膊。
“走了,彭将军,日后见。”安心辞别。
彭鼎还想说什么,但安心已经上船了,两人不是一条船,也不是一个方向,彭鼎只能眼巴巴看着她离开,有些丧气。
这也不好使啊……
童年这家伙,什么馊主意啊,说让人脚夫佯装拿不稳,上船路上颠簸,他伸手扶住,然后安心撞在他怀中,这说得天花乱坠,好像没什么用。
彭鼎唏嘘。
正好安心转头,看他一幅恼火,且挠头的模样,
安心笑了笑。
她常年看苍月和繁城一带的生意,最熟悉的就是码头,刚才的脚夫走着走着就佯装没拿稳重物的模样,她一眼就能看出,然后彭鼎又这么是时候的出现……
其实,有些拙劣。
她方才没拆穿罢了。
当下,彭鼎正懊恼着,安心折回,递了水囊给他。
他接过。
“一路平安。”安心说完转身。
“嗯,你也是。”彭鼎翘首看着,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水囊,好像无价之宝一般,然后喝了一口。
神清气爽,清甜啊……
开船了,安心在甲板出远远看他,顺子上前,“安管事。”
安心莞尔,“方才泻药的事,多谢你了。”
顺子尴尬道,“没有没有,这种事情,安管事你一个姑娘家不好说,我去做就好。”
安心没有说旁的,只是在甲板上,远远看到彭鼎方才还好好的,眼下忽然捂紧了肚子,慌张东张西望着。
安心好笑,二傻子……
只是安心抬头时,二傻子应当是也看到她了,她知道他都要憋不住了,但还是停下,朝她挥手。
忽然间,安心没说话了,也敛了笑意。
她想起了安润。
每次她处远门,安润就是这样的。
安心看向彭鼎,彭鼎朗声,“一路平安。”
安心心底微暖,低眉笑笑,再抬头时,彭鼎又捂着肚子到处找地方去了。
安心笑开。
***
另一侧,利安刚同李裕说完话,李裕颔首,叮嘱了几句,利安赶紧去做,李裕正好转身,回头刚好看到角落处的乌篷船。
李裕目光微顿,乌篷船外的人正欲上船,也恰好看到李裕,对方明显僵住,不寒而栗的时候,李裕又看了他一眼,竟然当做没看见一般,转身离开。
贵平愣住,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裕。但更没想到,李裕明明认出他,却没有吱声……
——朕要留下来见李裕,朕同他之间,始终要有了结。
——你走吧,朕身边什么人都没了,我想你活着……替我活着。
——岳东篱,从今晚后,这世上再没有贵平,走!
……
思绪涌上心头,贵平眸间微滞,一直楞在原处。
“岳公子,开船吗?”船家见他出神许久,但后面的乌篷船到了,不好一直占着位置,船家小声问起。
贵平回过神来,“走吧。”
帘栊放下,乌篷船慢慢驶离码头处,又有新的乌篷船顶上。
乌篷船上只有船家和贵平两人,船家是个健谈的,“岳公子很少来繁城吧,您看,繁城偏南,虽然雪照下,但是江河都是不结冰的,这才刚开始下雪呢,等再下一阵子,就能见到船在江中走,船篷覆白雪的景致。”
贵平笑道,“是吗,我倒是不曾见过。”
“那您得看看了。”船家一面划船,一面说道。
贵平又撩起帘栊,朝方才的方向看去。
下雪了,温印正好撑伞来寻李裕。
李裕心中还在想贵平的事,他刚才没看错,是贵平,但他也知晓,在娄府,最后救温印的人是贵平……
“你怎么来了?”他看向温印。
温印披着狐狸毛披风,但迎风还是有些咳嗽,“雪下大了,我来找你。”
李裕笑了笑,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在她的目光下,给她系好。
大氅带着体温,暖暖的,驱散了寒意。
李裕从她手中接过伞,擦过她指尖的时候,李裕微怔,好凉……
李裕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暖意传来。
温印仰首看他。
他温声道,“等等,马上就暖和了,自己也不将息着。”
温印:“……”
他继续道,“我会心疼的。”
温印莫名脸红。
雪下大了,李裕牵着她,朝另一条船处走去。
贵平略有失神,好似早前的幕幕都似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转动着,回过神来时,两人的背影在大雪中渐渐淡去,宛若一对璧人,贵平淡淡笑了笑,放下帘栊,朝船家道,“是好景致。”
船家朗声笑起来。
小船悠悠,转眼间,繁城就在身后。
渐行渐远……
***
时光一晃便是两年,两年都如白驹过隙一般。
“今日生辰,许什么愿?”温印笑着看他,“第三个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裕启颜,吻上她唇间,“许完了。”
——如果有机会,他想来得及回到从前,他希望她一直平安顺遂,希望他们一直琴瑟和鸣,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李裕眸间淡淡笑意。
温印想说什么,但又咳了两声。其实这一两日,一共就咳了这两声。这两年来她一直在将养,身子真的慢慢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红润,不似早前清瘦了。
李裕抱起她,“阿茵,好像真的好了。”
温印笑,“许是,天莲草的药效好?”
李裕附和,“是啊,下次一定好好谢谢涟卿。上次陈修远还阴阳怪气说我把他满苑子的天莲草都拔光了。”
温印凑近,“真的拔光了?”
李裕想了想,认真道,“好像,还留了点。”
温印笑逐颜开。
李裕看着她,脑海里想起早前。
“刘大夫,无论什么代价,什么药材,要什么,你都告诉我……”彼时,他是这么同刘大夫说起的。
刘大夫看他,“你是她什么人?”
李裕沉声,“她是我发妻,因为病重,一直躲着我。”
刘大夫怔住,稍许,才低声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只能好好用药,安心静养,旁的听天由命。不好的是,她病了这么久,一直在拖,所以留了些病根,你也看到,咳嗽,阴雨天就腹痛;但好的是,我也没想到她到眼下还活着,她比旁的男子都坚韧,她心里有念头,就一直在坚持……”
“那就让她一直有念头。”李裕垂眸。
刘大夫垂眸。
李裕抬眸看他,“不管天山雪莲也好,千年灵芝也好,编一个,让她觉得自己会好。”
“这……”刘大夫诧异。
李裕看他,“剩下的交给我。”
刘大夫会意,但也轻叹,“她精明,未必会信。”
李裕笃定,“她会信。”
刘大夫凝眸看他。
他继续道,“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陪她一道;哪怕一年,两年,我都陪她一道。”
刘大夫愣了良久,“好。”
……
李裕收起思绪,温印撒娇,“我想吃猪蹄了。”
李裕笑着唤了声,“利安!”
利安入内,“陛下。”
“有人要吃猪蹄了。”李裕开口,利安便会意,赶紧吩咐御膳房去做。
东暖阁内,温印躺在他怀中一面翻书册,一面等着猪蹄来。
李裕也看着折子,像这两年来最平凡和普通的一日一样,两人在一处,他忙碌,她也做自己的事。
但他余光看向她,是真的一日日好起来了,承蒙上天眷顾……
“下下,别闹,你就不能学学腊初吗?”她口中念念有词,李裕嘴角微微勾了勾。
“陛下,娘娘,永安侯世子和大小姐来了。”利安入内通传。
瑞哥儿和小鹿……
“传。”李裕放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