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杉从昏迷中苏醒后, 又重新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
心脏跳动平和有力、行动自如,应当是体内的基因改良试剂已经完全吸收了,同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异已经接近尾声。
她被祁邪放在了靠窗的桌子上, 墙上贴着一面小镜子,正好能照到她头上在阳光下舒展花瓣的迷迭梗。
而她此时眼角的余光, 正在偷瞥一旁的祁邪。
和上一个副本的祁队长相比, 这个世界祁邪的身体显然年龄要长一些,穿着颇为禁欲系的白衬衫和西裤, 带着一副银丝眼镜。
眉眼间天然带着温润的浅浅笑意,细看凤眼又迷人且冷静。
他身上的少年气虽然减弱了些,但个头依旧挺拔, 解开卷起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 垂下手臂时能看到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细小血管。
从最开始的大受冲击, 到现在看着这张脸也能逐渐接受, 元幼杉在心里安慰自己:
都是祁邪, 就算失忆了也定然是个好人,只是性情变化大了些。
这么想着, 她便放宽了心。
她并不知道, 祁邪之所以性格容易跳脱, 是因为他没有从前的记忆。
对于过往一片空白的男人来说, 他接收了这具身体二十多年的记忆和行事风格后,会不自觉带入原身,并被潜移默化地影响。
在‘丧尸围城’副本中,游戏捏造的身份虽是一名纨绔子弟,但因为他初入游戏, 身份代入感并不强, 行为和思想都带着天性中的理性和克制。
但这个副本中, 他一切记忆和本能都被格式化,游戏生成的这具身体童年和过往经历复杂,导致他性格和思考方式都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从窗沿往外看,元幼杉能看到小区楼下的场景。
楼与楼之间种植的树木原本是观赏类的,用来清新空气美化小区,高度普遍在5-10米。
外头笼罩的白雾没有最开始那么浓郁了,只剩薄薄一层还弥漫在空气之中。
世界清晰了,远处的楼房和树木都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些树木长大长高,如今都长到了十米以上,部分拔得特别高大的有20米出头。
随着植物疯长,埋在稀薄土壤下的根茎也开始不满足,争相破土而出,占据了居民楼之间的水泥地。
一眼望去,小区的地上水泥裂开、根系纠缠,这是变异植物之间无声的厮杀。
有人类或是变异动物的残肢卷在绿色藤蔓间,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成了树木和野草扩张的养分。
距离末世爆发已过去了一整天。
混乱的城市逐渐平静下来,逃回到家中的人们发现,只要不去主动招惹那些变异的动植物、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一些人开始走出家门,远远聚在楼道下观望着、讨论着。
“到底怎么回事啊,一天时间那些猫啊狗啊的都变成怪物了!我隔壁陈姐养的泰迪变得比她还大,直接把她咬死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看看那些树,把那边瓦房的房顶都挤塌了,长得也太大了……”
“怎么官方还没出新闻?骇死人了,我儿子都被堵在公司里回不来了。他说要自己走回来,我没让,现在这情况谁敢上街啊!”
“以后不会都成这样了吧?!我孙孙说这是什么、什么世界末日!”
“瞎扯,这树不都不长了么,等国家派人来砍掉,还不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众说纷纭中,一部分百姓很乐观,但还有不少人心中惶恐不安的。
元幼杉心里清楚,白雾的催生只是一个开始。
虽然现在树木植被看似不生长了,但它们只是生长变得缓慢了,并且还有了攻击性、出现了一大批危险的新物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的人会发现,末世越是后期只会越来越难。
她现在隔着一扇窗户,能看到原先种植在这栋楼下的一颗树已经长到了20米出头,大约有五层楼这么高。
祁邪的这栋房子是老小区老楼,总共有八层,他们现在在七楼。
低头看时,元幼杉能看到下方茂密宽广的树冠。
树冠新生出许多叶片,青翠欲滴极有生命力,挡住了楼下的一片视线。
但这样的绿色,反而让人心里不安。
这棵树种植的地方距离这栋楼很近,它膨胀后扩散的枝叶便挤到了住户的窗户边。
楼下五楼的住户里住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和他的父母。
因为树木的枝叶已经挡住了他们家的采光,变成锯齿状的叶边缘随风扫荡时,在窗户上划出了极淡的痕迹。
两个老人家抱怨了两句屋里潮湿,年轻男人便从厨房里拿出菜刀和剪子,打开了窗户,打算将窗前的枝叶都剪掉。
他半边身子探出了窗户,一把拽住近在咫尺的枝条,用剪刀剪了半天都没弄断。
“草,这树枝子怎么这么硬了?!”
抱怨了一句,青年甩了甩火辣辣的手掌,低头一看发现掌心中扎了许多绒毛一般的小刺,细密的血点又疼又痒,让他掌心看着通红一片。
这些刺都是这些枝条上长的。
他没当回事,却没发现点点粘在树枝上的血迹,都迅速被枝条吸收。
听到楼下动静的时候,元幼杉整只鼠子跳上了窗边,隔着窗户往下看,正看到青年拿着菜刀狠狠劈砍枝条。
树枝晃动时,翠色的大片叶子‘刷刷’往下掉,底下一些看热闹的居民都仰着头。
而那青年的父母在屋里担忧道:“伢子,你别弄了吧,小心再掉下去了!”
“不会的,爸妈你们站远点看着就行,这些叶子再长就要把咱家窗户挤碎……”
他回头笑了一下,话音未落,浓密的树冠忽然晃动的幅度变大了。
七楼窗内的元幼杉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就在茂盛的树冠之中。
下一秒体型巨大的鸟忽然从厚重的叶冠间冲了出来,振翅鸣叫一声,锋利如刀的喙直接啄上了青年的脸。
顿时这人面中凹了下去,血花迸射洒到了身前的枝叶上。
红色趁着翠绿,又妖艳又诡异。
那血珠没有滴落,而且被厚厚的叶片缓缓吸收了。
紧接着,青年的身子便直愣愣地栽了下去,‘扑通’一声砸在了楼下的地上。
底下的居民哪里想到天降灾祸,看着这青年的惨状,一个个被吓得连声尖叫,神情惊恐纷纷躲开。
而五楼中的老夫妻也探出身子,从窗户往下看自己的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儿子啊!我的儿子!!”
那从树冠中飞出来的鸟体型半米长,是一只返祖了的鸽子。
它在一天之前还是世界公认的和平之鸟,现如今喙被血染红,嘴里还叼着人类的血肉,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这样一桩惨剧足以吓破一些普通老百姓的胆子,在楼下观望唠嗑的不少人都跑回了家里,紧锁房门。
只有五楼痛失亲子的两个老人跌跌撞撞下了楼,跪在地上抱着血肉模糊的尸身洒泪痛哭。
老太太边哭边抽自己的巴掌,“造孽啊!都怪我要什么光,我的儿啊,都是娘害了你啊!”
她认为要不是自己说那树叶挡住了窗户、屋里进不了阳光,自己的儿子就不会去剪、也不会被鸟啄烂了头。
听着楼下的痛哭声,元幼杉从窗沿上跳了下来,一张毛绒绒的小熊脸很是严肃。
她觉得自己低估了变异生物的威力。
仅仅是一只返祖的鸽子,一下就能啄碎人的脑袋。
那要是那些猫狗、甚至是虎狼和新物种呢?
她现在既算金丝熊的异种人,也算是迷迭梗的变种人。
只是因为两种不同种类的基因和变异方式虽然融合了,但好像能力也都被中和了,变得十分平庸。
元幼杉试了好几次,确认自己真的变不回人形了。
但她心里又有些期待,自己的能力会不会也像变异生物那样强悍?
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伸出自己肉粉色的爪子端详。
不错,爪尖是锋利的!
正靠在桌前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的祁邪,眼角的余光就看到桌上的毛绒绒如临大敌,脑袋上一朵粉粉嫩嫩的小花轻晃着,两只短短前爪开始猛刨桌上的木漆……
努力半天,结果只剐掉了几道浅浅的漆粉。
元幼杉大受打击,头顶的迷迭梗也垂了下来,片刻后又昂扬起来。
没关系,她还有植物系的变种呢!
游戏系统给出的测评可是「稀有种」,定然不会鸡肋了吧。
于是她努力试探着去摸索自己的变种能力,脑袋上的粉色花瓣竭力张开。
祁邪来了兴致,想看看小家伙在闹腾什么,修长的指尖把玩着手机,微微勾着唇瞧着桌上的金丝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