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明显的、已经在游戏世界中迷失了心智的那类人。
曾经他在丧尸副本中以异能建立势力,将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当成牛马和泄欲工具;
在魔气副本中将凡人当成实验丹药的药人和炉鼎,通过摄魂和夺舍快速升级;
在孢子副本中时,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甚至疯狂到偷偷接种野生孢子,差点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对于他来说,人命如草芥,尤其是普通人的生命。
这些扭曲的副本经历和心态,导致他就算来到了新的副本世界也无法改变,他骨子里没有秩序和律法,认为自己就是高人一等的,是拥有金手指和异能的。
更何况他这次来到的,是一个‘极限环境’型副本;
这个世界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异能者’和‘特异功能’,有的只有玩家,几乎没人能够制约他。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拥有特殊能力的玩家想要兴风作浪,是很难打击消灭的。
在此人眼里尹常明、祁邪这些‘土著人’,和其他副本中食物链底端的牛羊没有任何区别,被‘蝼蚁’挑衅,他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无法逆转的罪行。
被上面派发了命令保护这些‘异能者’的特殊部队军人,其实也忍了很久。
实在是这人动不动就要折腾人,吃喝住行要最好的,甚至还一再挑衅他们的底线。
一直站在中年人左侧的持/枪士兵忽然开口,“陈先生,你说话别太过分,请向我的战友们的道歉。”
他们谨遵自己的任务,不代表可以一再被侮辱。
不远处有放缓行驶速度的车辆,满怀好奇地看向路旁,还有后座的孩童咯咯笑着,拿着手机拍照,“爸爸,有好多警察叔叔!”
中年男人狞笑一声,“我说错什么了?你们最好注意点自己的身份,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么。”
其他车里另有四名‘异能者’,一人漠不关心连车窗都没摇下来,另一个车里的年轻女子只看了一眼,便又将窗户阂死。
剩下一男一女,一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少年人笑嘻嘻趴在车窗边看戏,另一个女生神情带着焦急。
元幼杉站在人群后方的死角,将一切收入眼底。
她身旁的狗狗祁已经气到攥紧拳头,要不是她还拉着,恐怕现在已经冲到了最里面。
持/枪士兵冷声道:“无论你有什么能力,都不是侮辱军人的理由,请你为刚才的话道歉!”
说着,他伸手就要反钳制住陈姓玩家的双臂。
一簇灼灼烈火‘噌’地从男人的手臂上腾起,直接燎上了士兵的面孔和半边身子;
火光中的异能者带着讥笑和嗜血,操纵着火焰竟要使用大范围的异能攻击。
这是一个拥有火系异能金手指的玩家!
他果然像元幼杉猜得那样,根本就没想过要遵守这个世界的律法秩序,甚至还有用自己的能力肆意烧杀抢掠的念头。
一旦群攻型的火焰散开,周围的普通人都难逃一死。
趴在车窗上还在笑着的少年拖着腮,眼底一片冰冷,“蠢货。”
但他没有出手阻挠。
就在大片的火光即将蔓延开来时,刺眼的白光从人群后方迸入,一张薄薄玉纸似的东西,贴在了火系异能者的背上。
顿时他周身的焰火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趁着这个空档,元幼杉捏了下祁邪的手掌,“站在这儿等我。”
她飞快从消耗品商城中兑换了一次性的移动金手指,积分下降的瞬间,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祁邪只觉得手中的温度一空,他心中惶恐一把攥紧,却只抓到一缕空气。
被打断了异能攻击的中年人猛地回头,怒目而视,带着杀意和戾气的眼眸死死盯住了车旁的少女。
白玉符箓是从她那里出来的,这是一张禁锢咒。
手里还拿着一杆白毫大毛笔的女孩儿被这凶狠的眼神盯得浑身一哆嗦,吓得眼泪飙飞,“呜别看我!”
倏忽,一道不知何时避开了所有人注意、从间隙中挤入最前方的纤细身影,就这么站到了火光近在咫尺的地方。
滚烫的热浪在贴近她时,被她周身萦绕的特殊力量融入、改造。
原本炽热而刺眼的火光,变成了有些冰冷的幽蓝星火,衬得她瞳孔一片明亮。
火系异能者大惊失色,陡然爬上脊背的寒意让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玩家!
因为这女人出现得太诡异,他来不及闪避,立即使用了一张一次性消耗的防护盾,将自己包裹在中心。
无形的透明防护罩刚刚生成,一只并不算大的柔软手掌便抓住了他脸颊正前方的防护罩。
从掌心中溢出的锻冶之力飞快摧毁着防护罩的结构,将原本坚硬的分子结构重新组合,变得比糖皮还脆。
只停顿了半秒钟的空档,‘嘎嘣嘎嘣’地破碎声便从男人的面前响起。
元幼杉的五指张开,死死陷入他还包裹着火光的面颊,腿间以格斗技巧绞过对方的下盘,直接将其放倒。
被手掌按住的头颅‘咚’地一声撞在地面上,星火迸射,在纠缠至那细白五指时,都变成了冷冷的幽火,无法灼伤到她一丝一毫。
她右手凭空从储物格子中摸出一把折叠刀,指尖一弹甩着刀柄绷紧刀锋,闪烁着寒芒的刀花绕过她的指头,被她狠狠插入了男人还攥着利火的手掌。
沉闷的惨叫声从被按住的喉间溢出,男人被刀锋插了个对穿的手掌被钉在地面上,淙淙流血。
元幼杉:“异能收回去。”
不多时,火光逐渐黯淡下去,她才偏头对旁边已经呆住的人道:“帮个忙,把他捆上,不然这家伙跑了肯定要报复社会的。”
这家伙刚刚就想用火系异能群攻,这里还有车,一旦被引燃会发生大爆炸,估计路过的无辜百姓都得被炸死。
她又瞧瞧不远处车旁已经呆住的女生玩家,冲她招了招手。
“还会画别的符箓吗?有没有什么符箓能把他的异能完全禁锢住?”
女生连连点头,忙拿着玉色大毛笔跑了过来。
“吓死我了,这傻/逼玩家真不地道,好不容易有国家当靠山爸爸,差点砸我饭碗,狗东西!呸!”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队友吞咽着,碰了碰祁邪的肩膀。
“老幺,你确定自己找了个身世凄苦、被亲戚欺负折磨的小白花?”
而那两辆车中的毫不关心的玩家,此时也放下了些车窗,朝着元幼杉的方向探究打量。
将那报复社会的b级玩家制服住后,元幼杉无视了那男人怨毒的目光,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满意足。
‘异能者’的身份不经意暴露。
她心想:估摸着自己很快也能吃上公家粮了。
其他人在尹常明的安排下,去拦住了几个拍摄了视频的过路人,委婉劝他们删掉,以免发到网上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动荡。
毕竟现在国家对于‘异能者’的身份还未完全承认。
元幼杉刚想找找祁邪在哪儿,一个笼罩而来的怀抱就从后将她揽住。
祁邪的力道很重,像要将她揉入骨血。
她察觉到小狗的情绪有些不对,“怎么了?刚刚情况有点急,我就没和你讲。”
耳边的声音有些颤抖,“姐姐……”
“我还以为你走了。”
元幼杉微怔,她这才意识到祁邪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对于祁邪来说,他一直觉得元幼杉的到来像梦一样,他很怕有哪一天梦醒了,一切都恢复到原样,梦里的人也从未出现过,不过是他病症衍生出来的幻想。
所以他才会那么胆怯地不敢触碰,会一直抱着不安和焦虑,他想抓紧元幼杉,又怕像泡沫一样将她捏碎了。
刚刚元幼杉消失的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几乎要挺流了。
元幼杉神情逐渐严肃,她指尖不自觉用了力,温声安抚着小狗的情绪。
“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
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祁邪实际上就是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的。
他没有记忆。
但那时对他的生活和日常没有影响,也就没人在意。
可两次被游戏系统清除了记忆的经历,似乎让祁邪埋下的这个隐晦开始爆炸,对他的精神方面是二次、三次伤害。
以至于他现在的记忆和认知开始混乱,有时候他会认为自己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有时他又会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存在的,记忆碎片来回拉扯着他的理智,让他越陷越深。
祁邪一切的不安,都来源于此。
元幼杉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反复安抚着在颈间拱拱蹭蹭的小狗,心中怜爱。
哪怕知道他有一点得寸进尺,还是默许了他的举动。
过了挺久,祁邪才闷声道:
“姐姐要记得答应我的,不能忽然消失,也不能离开。”
虽然他刻骨的记忆空空荡荡,但来自每一寸肌肉、每一滴鲜血中的条件反射,仍然驱使着他恐惧元幼杉的离开。
这种条件反射,就像无论多少次,他都能在第一眼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