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长宫大为不解,“邱放你选那小姑娘?为什么啊,你不是之前还要刀人家么?”
坐在院门外的青年着一袭月白长衫,外面的罩衫袖摆宽大,印着青竹。他面上覆着一张猩红的恶鬼面具,长发及腰,听到队友的闹腾,鬼面人开口道:
“我选元幼杉。”
“输了吧蠢货,你和你那徒弟一样光有肌肉,怎么看都是小妹妹更有潜力吧!”
“有肌肉也是本事!我就觉得……”
身后队友熙熙攘攘折腾着,鬼面人看着手机屏幕里定格的画面,少女带着戾气和凶意的眼眸在昏暗的背景中熠熠生辉,他轻笑一声,“小朋友还挺凶。”
一条新消息跳出,登时让鬼面人周身的温和褪尽,面具唯一能露出的眼眸冷淡。
看来动那个地下黑市,确实让不少人着急了。
……
黄沙弥漫、风烟四起的无人区中,一片荒芜之景。
百余年前的城市建筑废墟,半截已被淹没在黄土之中,几乎快要被风化到看不清结构。
染了血的沙土地中一片泥泞,越野车侧翻,车门大开,车上绑着的和车里面的货物散了一地,几只外形扭曲和丑陋的怪物围聚在车门附近,喉间发出阵阵兴奋的嘶吼声,伴随着撕裂血肉和咀嚼声。
一个半死不活的青年人胸口剧烈喘息着,被‘异形者’尖锐细长的指头勾着衣领,从车里拖了出来。他的手臂因为车祸的撞击骨折了,拉拢着垂在身前,而下半身却已经不是人类的形态,而是一坨坨扭曲的暗灰色的触手。
身形臃肿丑陋的‘异形者’大张着嘴巴,口腔中隐藏在肉中的三排锯齿露出,它用指尖勾着人类放到鼻端嗅嗅,又嫌恶地丢弃在一旁。
半人半‘异形’的青年躺在黄沙中昏迷了过去,过了没多久,远处的响起了阵阵枪声和引擎声,引起了周围‘异形者’的警觉。
这些怪物抬起头看向车队,纷纷冲着对面嘶吼起来,刨着爪子冲了上去。
一番缠斗后,前来支援的处刑者队伍成功拔除了这一波‘异形者’,走向了一片狼籍中。
“把货物重新装上车,看看还能不能开,还有人也轻点翻,瞧瞧有没有人还活着能救一下的。”
“这边儿有个还有气儿的,就是两条腿都断了,快来人拿纱布和止血药来包扎一下!”
“那边儿沙子里埋的是不是个人?过去扒出来看看……哟,还有气儿,手脚也还好好的,估计是翻车的时候被甩出去埋沙子里,运气好躲过了一截也没让‘异形者’啃去了手脚。”处刑者把青年抗在身上,走到了越野车旁。
他从车里扯出一个简易的检测器,在昏厥的青年胸前扫描了一下,并没有发什么异常后,便把人放进了车后。
“遇上恶食种,也算这群人运气不好了,谁知道最近外面这些怪物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个的竟发疯,每天提醒吊胆生怕哪天死了,真他娘的没劲儿。”
“可不是么,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个队里的伙计也是倒霉。”
恶食种,是‘异形者’中较为低级的孢种,但和裂变种一样都是群居种类,腹部臃肿奇大无比,无时无刻不在进食,甚至可以一边吃一边排泄,是一种非常凶残且恶心的种群。
它们的口腔中有三排牙齿,一旦咬住猎物的身体,就会把伤口搅碎,因此一般遭到恶食种攻击的人类,往往遗体都非常惨烈破碎不堪。
而对于‘异形者’来说,处刑者的血肉比普通人更具吸引力,因此如果是处刑者和‘贫民’这样的结合队伍,最先死的往往反而是处刑者,‘贫民’有很小的几率可以逃生。
抱怨了几句,很快,这批小队离开了这片沦陷区。
虽然附近的‘异形者’已经被他们拔除了,但血气会吸引远处的‘异形者’往这边赶,要是遇上厉害的‘多重生’就不妙了。
颠簸的车子行驶进入黄级安全区,而车座后方的座位上,昏厥的青年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
轰轰烈烈的蹲守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一连过去了两个星期,元幼杉都没再上线。
没蹲到人的觉醒者们非常不爽,这也让不少学院派的学生认定了元幼杉个胆小鬼,能赢了简奥克利只是运气好;
更有和奥克利家族不对付的政党子嗣,大肆嘲讽简奥克利会输给一个‘贫民’,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而漩涡中心的元幼杉,无视了周围人的打量和探究,除了偶尔会被听说了此事的教官们打趣两句,其他时间她一心沉浸在学习和训练中。
这让她在新生群体中愈发显得格格不入,除了孟珂和孤狼毕方,一年级的其他人都隐隐以于博文为首。
但元幼杉并不在意。
单人的训练场地中,身着夏衫的少女黑长发束了个高马尾,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破风声从前直下。
被她握住的暗红色长刀背脊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整个刀面有半掌宽,每一次挥刀她都会平直地绷紧手臂,将刀锋完全没过头顶,再狠狠劈下,至身前三十厘米左右双臂用力稳住,细微的火星从被割裂的风旋中迸射,而后又被微风吹散。
“1137、1138……”
她呼吸很沉,每出一次刀都会数一次数字,鼻尖、眉宇间都是沁出的细密汗水,不算粗壮的手臂上更是因为疲苦而静脉微突;
练到现在,原本还算轻松的挥刀已经变成了折磨,但她在疲惫和酸痛中出刀,把每一点力量都砸进肌肉里。
元幼杉几近机械地训练着,脑海中却忍不住想到了那天的模拟赛。
她和简奥克利的模拟赛虽然赢了,但那是对方太过轻敌,而不是他本身没实力,正相反他非常强。
一想到每一个学院派的人,很有可能都是这样的实力,她就歇不住了。
她要不停地训练,不断变强。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细微的声音,她敏锐回头,一抬手抓住了从空中丢来的东西,是一瓶冰水。
“徐教官。”元幼杉擦了把额头的汗,问道:“您怎么来了?”
“这么努力的?”老徐挑眉道:“看来危机意识感还是挺强的。”
“明天我要去一趟第十安全区,那边最近不太平,出现了几起有些奇怪的失踪案,上头派我过去查一查有没有非人为的手笔,你有没有想过回老家看看?”
猛地一听元幼杉只是觉得熟悉,但仔细一回想,第十安全区不是自己这具身体原来居住的黄级安全区么!?
她有些迟疑,“能让您去调查的应该级别不低,我跟着去合适吗?不合规矩吧?”
老徐咧嘴一笑,“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一校之长总有点特权嘛。”
元幼杉心动了,点头应下。
次日一大早,她和孟珂说了一声后就穿着老徐给她准备的衣服,离开了学校。
一路上她都在整理衣角,因为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女式的处刑者服饰,不知道老徐从哪里为她借来的,大小不是特别合适。
看着出了城池大门后,远处逐渐荒芜的黄沙,元幼杉有种久违的感觉。
尤其是在看惯了钢筋水泥和高科技,以及城池人民平静幸福的面孔后,更让她有种这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错觉感。
她忍不住询问道:“师父,非人为的手笔意识是指,‘异形者’做的吗?”
老徐点点头,“‘异形者’中也有一部分智商高等的、体型不大的,会钻入沙土里生活在安全区的地下,这类‘异形者’也有作恶的可能性。”
他说着,撇了一眼身边的元幼杉,“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安全区中混入了‘伪装者’。”
这是她能知道的机密吗??
元幼杉装傻:“……伪装者是什么?”
“行了别装了,队长大人和我支会过了,我都不知道你这臭丫头不声不响还干了这么多大事!要不是有队长大人的同意,我也不敢真搞特权把你弄出学校。”老徐撇撇嘴,哼道。
她愣了片刻,心中叹道:又欠了那位一个人情。
老徐又说:“不过是‘伪装者’的可能不大,咱们主要就是去看一眼,如果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要见一面的,可以趁机叙叙旧,成了处刑者后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了,能和家人见面的日子少之又少。”
他神情很平静,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很落寂的感觉,或许在吊儿郎当的背后,这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也有很多故事。
看着前窗逐渐显出城镇轮廓的安全区,元幼杉心里忍不住想:
她以前的家,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