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之所以抓住他的手腕,也是因为那时他机械爪上都是血浆,元幼杉给他清洗。
但强势的狗勾理直气壮忽略了那些,无论他面上多么盛气凌人,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元幼杉垂眸,像是在认真思考。
她纤细的手腕被尾巴圈得有些泛红,反手撸了一把黑尾的尖端,原本就有些炸毛的尾巴更是一个激灵彻底绷紧了。
祁邪微微瞪大了眼,向来挑着笑容、一派阴郁的神情,第一次显得有些呆傻,这是极难见到的。
他喉头滚动着,像在强行隐忍着某种翻涌的情绪,病态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薄红,让他看起来更为艳糜。
“你?”
他很想问元幼杉是不是故意的,但又觉得这养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不会那样。
紧接着祁邪便看到女孩儿神情有些为难,“好像是不会这么做……”
她晃了晃手腕,一脸诚恳,“要不你松开吧。”
小狗咬牙,怒气冲冲。
“不松!”
……
将文档送到b区部门后,元幼杉短暂停留了小半天,对‘006污染事件’的汇总彻底结束。
除了她以外,大部分被精神污染牵连到的无辜公民,也都随着污染本体被拔除而恢复了正常。
只有那个池山区小镇上的人,每天仍然被噩梦纠缠,据说那些曾经默许的旁观者和受益者们,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刑璐璐以及一个个惨死的无辜之人来找他们索命。
短短一个多星期,已经疯了三个人。
具体原因却怎么也找不到,很是奇怪。
元幼杉听着,敛眸微微一笑,“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她摸了摸手腕,神情很是乖巧。
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上曾经寄生着一颗污染物眼球,如今那枚眼球正深深埋在小镇的某处地下。
“还有一件事,因为你在两次污染灾难中的出色表现,总部认为你有能力升级为精英小队,公民等级也可以升级为一级了。以后你的待遇和福利会更上一层楼,恭喜了。”
元幼杉:“谢谢许经理。”
除了这些,在结案的文档上元幼杉看到了许多总结性的细节,以及案件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联盟已经确定了反动势力在006案件中的确做了手脚,但也只能不了了之。
总之,这一次重危级污染算是彻底翻篇了。
从b区出来后,元幼杉的心情略有些低沉,所以祁邪也就没有追缠。
过了两天已经平静下来的祁邪,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元幼杉调戏了。
无论他如何再提,女孩儿都是一副‘我不是我没有’的淡然神情,难得让脾气暴躁的狗勾吃了闷气。
但很快他就没有精力纠结这件事了。
因为每两年一次的、由议会主办的国宴,终于到了来临的时候。
006事件发生的当天,元幼杉和祁邪就是在中心区的成衣区被卷入的,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
就连联盟网上也都会讨论此事的。
这是联盟中最大、也是象征着顶尖权威的宴会,出席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还有各个邦国的王子和公主;
虽然邀请人数有限,但当天会直播宴会,每年的流量都很高。
还没开始,网上便几乎将受邀之人的身份和名单都扒了出来,其中的对于元幼杉和祁邪的讨论也颇高。
【谁能想到上一次‘帝国的明珠’出席时还是坐在净化房车里的,如今不仅国亡了,人也变成金刚芭比了。】
【祁爷可是从来没去过,这次会因为元幼杉去吗?】
【哈哈一个疯子一个病秧子,都忘了这疯狗以前干过的事儿了?那病秧子公主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呢。】
【我太磕这俩了,身高差体型差性格差……能不能正儿八经同框一次!】
【……】
之前买的礼服裙子万幸没有破损丢失,事后被祁邪好好带回了家。
确定要去参加之后,第二天就变成了元幼杉拽着不耐烦的狗勾去街上买正装。
祁邪从来不穿太过板正的衣服,因为那本身就和他的气质不符,他也不喜欢那些规整的线条束缚自己的身体,所以才试了两件,就肉眼可见地要炸毛。
因为脸太臭周身的气场太过阴郁暴躁,把店内的员工吓得脸色苍白。
最后还是元幼杉顺毛道:“可是我们要一起参加哎,网上都说你是我的男伴,如果我穿得很正式,会不会很不搭?要不我也随便穿穿好了。”
祁邪:……
拧着眉沉默的小狗思索着,脑海中模模糊糊搜刮到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他记得当时对这笼中脆弱的小公主为数不多的记忆,有一次就是在某个邦国举办的宴会上。
那时他烦得要命,中途离场的时候隐约看到了角落里的净化房车,那个瘦得不像样的可怜公主穿着华服,像在精品橱窗里展览的玩偶。
外围一圈王室男女像在观看商品,眼底是□□裸的讥讽。
“可怜的小家伙,就是戴满宝石也改变不了本身是个玻璃公主。”
“听说那位最喜欢穿的就是这种裙子,说实话有点幼稚,上不了台面……”
细节祁邪已经记不清了,他当时只觉得那玻璃公主挺可悲的,如今再看看身边一脸认真的女孩儿,将她带入到当时的那个场景,莫名有些心疼。
尽管他很清楚,现在的元幼杉站在那里一拳头就能把那些贵族揍飞,但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冒酸水。
啧,这娇娇公主已经没了仰仗的后台,够可怜了。
自己难道连件衣服也不让她穿么?
如果那些家伙再以此来讥讽她,她肯定很难受吧。
麻烦。
为了成全元幼杉,已经很烦躁的狗勾竟也能生生按捺住脾气,冷着一张脸道:“我穿。”
他蔫头蔫脑垂头丧气,任由元幼杉和店员讨论比划,直到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往日那些极其危险任务,竟不及一个小小的试衣间让他来得疲惫。
两日后
联盟大楼a区顶层,正是国宴开设之地。
内外都有环绕的飞行摄像物,从顶层的落地窗穿梭内外,全方位地为全联盟的人直播这场顶尖的宴会。
据说国宴曾经促成多个财团的大型交易和联手,也导致了许多一线势力的没落,对于普通公民来说,这场宴会更像是联盟为所有人类直播的一场奢靡盛宴。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大家,末世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繁华的新世界。
大门外负责审核的守备们十分严格,会层层确认来者的邀请函,以防有不自量力之人混进去。
然而在看到一对青年男女时,审核之人瞳孔微缩,接过邀请函看了一眼又以虹膜技术核实身份后,就直接让人通过了。
旁边的同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对出色的男女。
“这俩哪家的啊,好看得有点过分了,气派也有点吓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深深记住了两人的面孔。
女生看起来十九、二十岁,一头半盘半散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宛如流淌的金子,五官无一不精致。
她的男伴个头高大确丝毫不显笨重,半长的发扎了起来,露出一张绮丽苍白的面孔,像是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审核者拍了一下同伴,“别看了,不知道那俩是谁么,那男的,祁邪!”
“他真的来了?!”
震撼之人并不只有审核者,从元幼杉和祁邪踏入的这一刻,四周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便纷纷投来打量和不可置信的目光。
哪怕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这些人也并不觉得祁邪会来,同时这也是走出净化房、以一个特战队员身份的元幼杉第一次露脸。
平心而论,这是一场极其盛大的宴会,热闹、奢靡、觥筹交错。
只不过和元幼杉、祁邪没什么关系。
不少想上前搭讪的人在祁邪的冷笑中碰了壁后,便悻悻离开,与同伴窃窃私语。
“傲什么傲啊,帝国的一条狗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一句话不说,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
在人群中,元幼杉在有心人‘小声’的交谈中,也看到了当初斥巨资买下她的菲特力公爵,正用不甘、怨怼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方向。
那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矮胖子,污秽的目光让人一看便觉得恶心。
或许对于菲特力公爵来说,元幼杉本该是他的‘商品’,却被蛮不讲理地夺走了。
只看了一眼,那公爵便被祁邪锐气逼人的眼刀逼得缩了回去。
就算没有祁邪,她现在站在这里也不惧任何人。
百无聊赖的国宴过了一半,元幼杉也默默吃了个半饱,就在她心生离意时,四面八方的帷幕忽然落下,将外界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宴会上一片昏黑,登时有人小声尖叫,但大多数人都并不慌乱,而是慢慢在人群中挪动着,她能感觉到身边人走过时的摩擦。
听到主持人在黑暗中的话,元幼杉才知道这是历年国宴上的一种放松的文娱活动。
黑暗中大家缓慢换位,在灯光开启后,可以随意和附近的人组成一组跳一支舞,每个人都必须组队。
曾有过两个年过五十的大汗抱在一起跳舞的景象,也有年轻绅士和暮年女士的共舞。
人流攒动中,元幼杉意识到祁邪可能被挤远了后微微蹙眉,更心生退意。
就在这时,帷幕重新展开,宴堂上一片明亮。
元幼杉微微眯了下眼,很快适应了光线,此时主持人已经笑着让众人组队。
不多时,一个烫着栗色发的青年一袭燕尾服,走向了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明珠公主,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青年说了个名字,似乎是某个财团的小儿子,可惜元幼杉一丁点印象都没想,只觉得那什么‘明珠公主’很尴尬,还有些油腻。
“你叫我元幼杉就行。”
见她神情淡淡,青年有些诧异,半晌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神情转而变得有些怜惜、同情。
这变脸式的表情,在元幼杉看来更是尬得想赶紧离开,但紧接着,她便听到这青年深情款款道:
“我明白了,公主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这一点请容我稍后为您解释,我想先邀请您作为我的舞伴。”
元幼杉:?
看着这张脸,和此人的名字,她脑海中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她想起来了,这家伙不就是原主那个‘聊得很好’、‘互生爱慕’、‘许下诺言’的某财团之子,结果在原主老爹被怼、国家被分割、原主被当物品贩卖的时候,这家伙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彻彻底底。
没想到这崽种还敢跑到她眼前舞?
元幼杉冷笑一声,“滚,别在我眼前晃。”
青年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记忆中那个笑得大声都会胸闷的病秧子公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张凝白而精致的面庞上带着嗤笑,凭添几分清冷,登时让原本只是几分玩弄之意的财团之子心念一动。
元幼杉变了。
过去的她空有一副美丽的壳子,如今却是从内而外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气质。
娇弱的菟丝子变成了荆棘丛中的玫瑰,更加得熠熠生辉,简直让人心痒痒。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但我当时真的被父亲禁足了,没法去到你身边,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被那个疯子掳走了。”青年神情痛苦。
“我知道你呆在那个疯子身边一定很痛苦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离开,也绝对不会因为你有这些遭遇便看不起你……我心疼你。”
如果说刚刚元幼杉只是觉得恶心,在听到这家伙一口一个‘疯子’,神情便逐渐冷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油腻的家伙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明明是个财团主的小儿子,却如此智障。
正当她忍无可忍,想要一脚踹开这家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重重搭在了青年的肩上。
“呵。”冷笑声从鲨鱼齿缝中溢出,祁邪带着笑容。
“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