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审被传进来, 跪地行礼。
“现在监视朕的除了你还有谁?”
颜审安静了一下,他不是第一次被皇帝问这种话,但没有一次不是怒气冲冲的, 如此平静的还是第一次,“回禀陛下, 今夜值班的只有卑职一人。”
“朕想问你一个问题。”
颜审心中疑惑,等着季闵屿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朕可以相信你吗?”
颜审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问题,颜审回答不了。
它的答案只有是与否。
他不敢在这件事上欺君, 但更不能明说自己听命于颜承霁。
颜审不明白为什么季闵屿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从第一天颜承霁安排他进禁军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颜承霁放在皇帝身边的棋子, 甚至就连他的姓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众人面前, 皇帝不会不明白。
但是季闵屿依旧这么问了他,背后真正的意思颜审一时间捉摸不清。
颜审弯下腰, “卑职愿请引退。”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但是季闵屿却不会答应, 少了一个颜审, 还会有另外一个人。
颜审对他来说还比较好控制一些,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自幼熟读四书五经, 谨守三纲五常,自年少时起就是一个极为正派的人。
可以说如果不是颜承霁, 他会成为一个不亚于陶易的忠臣。
季闵屿抚摸着身上的半截玉佩,“为何要引退?”
颜审难以回答。
“不过朕能理解。你五岁可吟诗赋, 七岁熟读兵书, 后来又拜在剑圣门下,能文能武, 做一个禁军属实屈才。”季闵屿抬起头,“你本该像颜承霁那样权倾朝野。”
颜审额头隐隐流下汗来,“陛下谬赞, 颜审难当大任。”
季闵屿笑着摇头,“是难当,还是不敢?”
颜审身子更低了,“卑职——”
季闵屿打断了他的话,“跟在朕的身边,胆子要大一些,否则朕该如何将性命将托于你。”
“臣从来不惧生死。”
这句话颜审说的掷地有声,毫无犹豫。
季闵屿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朕信你。”
说完他似乎觉得乏了,“下去吧。”
听着关门的声音,季闵屿躺了下去,望着眼前一片虚空,心里不知道今夜这段话是否会原封不动地送给颜承的手上。颜审看起来好懂,但是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颜审终于得以退出殿外,冷风刮过,后颈一阵发凉。
皇帝变了。
从季闵屿走出在那个乡村郎中家里时,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今日在朝堂之上,季闵屿所说所做看起来虽然没有到性情大变的地步,但却与往常不同,看起来更像是一国之君,而不再是傀儡。
颜审看向天上的寥寥无几的星辰,神色复杂。
他夜里伏案,可是直到思索至深夜,才和往常一样缓缓落笔,写下三个字。
【无异状】
他将这张纸条绑在一只信鸽腿上放飞了出去。
望着信鸽撑开翅膀腾空而起消失在夜色中,颜审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但要是颜承霁发觉了皇帝的异样,绝不会袖手旁观。
颜审不能确定他会做什么,就像他不知道那群袭击皇帝的刺客是不是出自他的手。
忧心忡忡中,天边开始泛白,宫中已经有下人开始做起今日的准备。
丞相府中,颜承霁坐在窗前,衣衫还是昨日入宫时候穿的朝服,回府后他没有换下,就这么坐了一夜,烛台已满是烛泪,最后一缕光在窗外传来短促鸟鸣的时候消失殆尽。
看着纸上的三个字,颜承霁思索了片刻,叫了段襄进来。
“丞相。”段襄进到房中,跪在颜承霁身前。
颜承霁将这张纸条交给他,“皇上回宫之后,宫中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这种人,当然不会只在皇帝身边穿插一人。
段襄抬头看了一眼颜承霁,“昨夜皇上醒来的时候,唤了颜审到身前,将其他人都赶了出来,不知说了什么。”
颜承霁挑了挑眉,将那张纸条拿起,握成了一团,扔到了桌子上。
“唤人来替我更衣。”
马上该到早朝的时间了。
另一边,季闵屿到了深夜才睡着,还没睡多久,外面太监卓连便进来唤他起来了,“皇上,该上朝了。”
“几时了。”
“已经是卯时了,众位大臣已经在宣明殿候着了。”